第二十八章匿踪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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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匿踪

涤荡的春光滤进茜纱窗内,安静地落在几案上的一捧红色山茶花上。熏风袭来,珍珠帘动,庭内的玉兰花开得正盛,一缕袅娜清香亦随风入室。云知漫不经心地翻开书册,却是心头不安,数日前的往事再度漫上脑海。

那日她从兰池殿看望完宁妃出来,正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往上林苑去。方走开几步,就见纯妃笑脸盈盈地乘着辇轿而来。云知步伐一顿,上前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薛徽娥免礼。”纯妃笑起来时格外动人,那张芙蓉花似的脸蛋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光彩照人,“是刚去看了宁妃姐姐吗?宁妃身子可还好?”

云知看了她一眼,搪塞道:“娘娘一切安好。”

纯妃下了轿,亲热地握住云知的手道:“我一见薛妹妹便觉的分外亲切,不如一同走走吧。”

云知仍因之前种种而对纯妃心存疑虑,听她这样说,便也含笑答道:“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到了上林苑内,只见柳媚花明、莺啼燕语。纯妃信手折了一朵开得绚烂的杜鹃花簪在鬓边:“听说君上有意将长乐公主许嫁南周太子。”

云知微微皱眉:“长乐公主不过十三岁,为何要急着定亲?”

纯妃语笑嫣然:“妹妹不知道吗?如今天下动荡,北楚攻破了西魏数州,险些就要打进奉元了。若能与南周结下秦晋之好,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了。”

如今的局势,云知自然是清楚的。哪怕被困深宫之中,可社稷不安稳早已是人尽皆知。裴崇光并无什么治世之才,若非周太后雷霆手段,恐怕东齐也不能太平这么些年。可北楚的新君冯世泽登基不过两三年,便一路高歌猛进,大有南下之势,焉能叫周太后不内心惶惶。

纯妃见云知陷入沉思,感慨万千:“倘若庄妃还在,见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苦楚,必然难过。”她的语调有些伤感,“若我的孩子能平安降生,不知是否也会面临这般境地。”

云知隐约听人提起过,当年纯妃与宁妃不睦,纯妃小产后始终耿耿于怀,认为是宁妃所害。却苦于没有证据,心中便生出了芥蒂。她说道:“娘娘今日找我谈话,便是为了说这些吗?”

“薛妹妹。你是个聪明人,为何要事事顺从宁妃呢?”纯妃叹道,“我实在不忍见妹妹你明珠暗投。”

云知嘲讽一笑:“娘娘说的极是。深宫之中,人人步步为营。能信的也不过是自己而已。”

纯妃目光幽深:“跟着宁妃的哪个得了好下场?妹妹,你莫要作茧自缚。”她观察着云知的神色,缓缓说道,“你如今失了远阳伯这个依靠,真的不打算为自己另谋出路吗?”

云知脚下一顿,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纯妃忽而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吧,远阳伯一家已经人间蒸发了。”

“你说什么?”云知霍地转过头去望着她,“人间蒸发?”

纯妃闲闲地拨弄着指甲道:“宁妃竟没有告诉你吗?远阳伯一家早在去年秋冬时节便不见人影了。噢,他的女儿,那位嫁到苏家的女儿也跟着不见了,实在是离奇。可惜如今朝中动荡,有不少金陵的小官富商卷着细软跑了,连君上也无暇顾及。”

云知一时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天下不太平,她当然不关心薛家人的安危,她只恨自己还未来得及动手便叫这一家子人跑没影了。可薛云容已然出嫁,为何也会跟着失踪?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妹妹,我已拿出我的诚意来了。你若是心意转圜,大可来云光殿寻我。”纯妃轻轻拍了拍云知的肩,“那姐姐就先走一步了。”

云知立于料峭春风之中,慢慢攥紧了拳头。宁妃如今重病垂危,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纯妃不同,她今日特地将此事告知,无非是想卖个好处,将自己揽入麾下。可这何尝不是威胁?失了母家做依靠的低位嫔御,生死皆由不得自己做主。可纯妃不知道,她从小到大,实在没有受过远阳伯府太多的恩惠。

“主子,主子。”云知的漫漫思绪被菖儿打断,“林御医来了。”

想来是这段时日常去病气重兰池殿的缘故,云知也有些咳嗽气喘。一旁的绮秀不禁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菖儿叹道:“纯妃感染了风寒,御医们都急着办云光殿的差事,一时半会无人顾得上咱们这儿。幸亏林御医来得及时。”

云知捂着胸口闷闷地咳了两声:“请进来吧。”

菖儿遂领了一个年轻的御医进来,那人行礼道:“微臣林彦华恭请薛徽娥金安。”

“免礼。”云知点点头,“这几日总是咳嗽,好在吃了你开的药好了些,可还觉得不大舒服。烦请林御医看看。”

林彦华把了脉,只道并无大碍,又嘱咐身后的药童去抓药。云知望向他道:“我有一事一直想问,人人都赶着去云光殿好在纯妃跟前出力,你为何不去?”

林彦华苦笑道:“微臣从前在民间游历,虽自诩医术高明,但进御医院的时日尚短。那样的好差事是轮不上微臣的。”

云知笑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既是璞玉,总会有人识出。”说罢又命绮秀道,“上回也是林御医为我开药,实在辛苦了。给林御医多封些赏银。”

林彦华忙道:“微臣多谢薛徽娥。”他正一正容色,“薛徽娥信任,微臣不敢忘怀,必竭尽所能以报徽娥赏识。”

云知含笑点头,便让菖儿送了林彦华出去。绮秀大为不解:“主子为何如此出手大方?”

如今的云知不过是正五品徽娥,自己的月俸尚且有限。可她也清楚地明白,想在齐宫过得安稳一些,必要有信得过的人。林彦华医术尚可,又是个微末不入流的小人物,想被纯妃注意到也难。若他来日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今日的赏银就不算白给。

“自然是为了拉拢人心了。”云知笑盈盈地望向绮秀。

绮秀一怔,低下头去,像是若有所思。云知捧起茶盏喝了几口,刚要说话,却听得珠帘急晃。抬眼望去,竟是老熟人。

茹儿哭得满脸是泪,也顾不上礼仪,一下子就跪倒在了云知跟前,连连叩头:“薛徽娥恕罪,我们家娘娘不好了!”

云知霍地站起身来,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叫身旁的绮秀也吓了一跳:“君上可过去了?”

茹儿抹了把眼泪,只是摇头:“已经派人递消息去九华殿了,但迟迟没有动静。”她的脸上是浓浓的惊惶,一种即将见证靠山倒台的惊惶,“娘娘昨夜便呕了很多血,实在是撑不住了。求徽娥过去看一眼吧!”

自越桃死后,宁妃的身子每况愈下。苦苦熬过了一整个冬季,却不见半点起色。兰池殿的待遇依旧,山珍海味、灵丹妙药,但凡能给的,都不曾短缺半刻。可裴崇光像是心怀芥蒂,始终不愿踏足兰池殿一步。受尽了猜疑的宁妃,心病也越结越深,怎能好起来呢。

云知听罢,心中有惊涛骇浪翻涌,她咬了咬快要渗血的唇道:“绮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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