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胭脂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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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胭脂

绮秀虽受了伤,但心里还惦记着云知今夜要伴驾,坚持要为云知梳妆。她的手一向巧,不仅会梳各种时兴发髻,上妆也是一把好手。云知拗不过她,只得由着她打开妆匣,为自己敷粉。

绮秀垂首拧开一盒胭脂,幽幽的脂粉香混合着淡淡花香袭来。她蘸了一些在手中轻轻揉开,动作轻柔地擦在云知双颊上。她的手法一向稳当,指尖却在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来,俏脸惨白。云知察觉到异样,忙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可是伤口痛?”

绮秀笑得勉强,低声答道:“奴婢没事。”

云知将她的手掌拉过来细看,却见那已上了药的伤口似乎更严重了几分。绮秀缩了缩手,不敢叫云知细看。云知想了想,托起桌上那只胭脂盒仔细端详。这胭脂盒不过巴掌大小,通体以红漆髹涂,上头绘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花瓣以金粉点缀,光泽闪耀。盒盖周缘镶着一圈米珠,极是精巧。

她伸手揭开盒盖,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露出里面的胭脂膏来。那胭脂色泽饱满,犹如初绽的桃花,有沁人心脾的香气随之溢出,带着一股柔和的芬芳。云知闻了闻,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递给了一旁的菖儿。

“菖儿,这盒胭脂是内宫局送来的吗?”云知不禁微微蹙眉。

菖儿看了一眼,面露犹豫:“这是宁妃娘娘从前用的。宁妃娘娘走后,兰池殿的旧物都被内宫局收走,有一些就送到了咱们琼琚殿来。”她咬了咬唇,“奴婢也不想随意浪费了,就收下了。”

“如今战事吃紧,北楚步步紧逼,听说西魏国主已有了退意。后宫的银子也是能省则省,不怪内宫局。”云知思索片刻,又问道,“若我没记错,宁妃娘娘的胭脂水粉都是越桃亲手调配的吧?”

菖儿点点头:“是,宁妃娘娘从前最喜欢越桃的手艺。”

云知盯着那胭脂看了半晌,总觉得有古怪,对绮秀说道:“你既然受了伤,就不要逞强了,下去歇着吧,我叫人拿药给你。”

绮秀轻声说道:“娘娘,奴婢没事的。”

“好好歇着,这儿有菖儿呢。”云知轻轻拍了拍她,说罢又低声嘱咐菖儿,“一会儿君上走了,你去请林御医过来。一来给绮秀看看伤口,二来,我也有事想问。”

菖儿忙答应下来,上前替云知绾好了发髻。齐宫的夜幕总是沉沉地压在人头顶上,比不得宫外的天,总是星光璀璨、格外开阔的。廊下的琉璃宫灯逐一亮起,摇曳的烛光间,云知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了从前在兰池殿守夜的时候。

裴崇光踏进庭院时,云知已然在外恭迎,屈膝行礼道:“妾身恭请君上圣安。”她笑容满面,并不主动提及晨间的闹剧,轻声道,“君上繁忙,想来也乏了吧?妾身特意嘱咐人做了些清淡开胃的菜。”

裴崇光淡淡应了声,挽着云知的手步入正殿。他的面色显而易见地阴沉了下去,带着未散的怒意。宫人们伺候他净手时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却在这低低的气压底下闭口不言,只恭敬地服侍着。

裴崇光坐定后,端起杯茶抿了一口,终于开口:“林宣仪划伤了郑徽娥的脸,朕听说你也在场。”

云知平静地答道:“是。妾身未能及时阻拦,都是妾身的不是。”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愧疚,“郑徽娥言语冒犯,林宣仪又是个直肠子,没了分寸。还望君上从宽处置。”

裴崇光眉头深锁:“朕已决意,降林宣仪为徽娥,以儆效尤。此等不正之风绝不可长存宫中。”

云知心头一紧,稍稍镇定几分才开口道:“君上要罚栖桐,妾身不敢说一个不字。只是宁妃娘娘也曾叮嘱妾身多加照拂她。君上可否再听她为自己分说一番?”

“宁妃的遗愿,朕自然会记在心中。可林徽娥此番也太骄纵任性了,险些就要毁了郑徽娥的脸。女人若失了脸蛋,和失了性命又有何异?朕必得罚她。你不必再提。”裴崇光挥了挥手,烦躁之情溢于言表。

云知听了他这样一番话,心里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鄙夷。她也同情郑盈袖脸上受伤,可裴崇光此言只以美色取人,仿佛身为女子,值得被称赞的也唯有容貌而已。难不成天下称不上貌若天仙的女子就不配活着了吗?

话是这样说,可面上终归是不好显露出来的。云知深吸一口气,浅浅笑道:“君上说的是。您忙了一日,妾身不该说这些的。不如用些菜吧。都是君上平日里爱吃的。”

裴崇光放眼望去,桌上皆是蒸鳜鱼、碧玉羹、清炒莲藕之类清爽解腻的菜。他见云知如此态度,不觉平缓了怒气,命乘黄上前布菜。柔和的烛光下,云知的面庞显得尤为动人。裴崇光只觉得那玫瑰色的胭脂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心中一动。

云知笑盈盈地说道:“这鱼肉很是鲜美,君上尝尝吧。”

裴崇光低头吃了一口,随口赞了两句,盯着云知雪白的手臂看了半晌,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他正准备开口,忽见宫人急匆匆地进来行礼道:“启禀君上,纯妃娘娘忽觉头晕胸闷,想请您去云光殿看看。”

裴崇光骤然被搅了兴致,放下筷子,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但思及纯妃,也是犹豫了一瞬。他抬头看了眼云知,语气透着歉意:“云知,今晚恐怕不能陪你用膳了。纯妃那边……朕还是要去看看。”

云知露出了一瞬的失落,还是微笑着颔首:“纯妃娘娘的身子一向强健,突然生了病,想来是有些严重了。君上去看看吧。”她站起身,从宫人手里接过披风为裴崇光系上,又轻声补充道,“君上劳累了一日,记得保重身体。”

裴崇光望向她的眼神颇有赞许之意:“你这般懂事贴心,甚好。朕改日再来陪你。”他握了握云知的手,带着一众随从离去,步伐匆匆。

云知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恭送裴崇光离去。待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琼琚殿,才缓缓坐下,菖儿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可要撤膳吗?”

“你们拿下去分了吧。”云知的指节一下下叩着桌案,“先去请林御医来。”

春夜总是带着几分薄薄的凉意。华灯高悬,倒显得殿内唯有死气沉沉的冷寂。殿外的风吹动帘栊,昏黄的烛影在壁上摇曳,仿佛整座殿宇都被这压抑的气息笼罩。

菖儿不敢耽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领着林彦华而来,他入内时像是带进了一阵寒风,生生击碎了寂静。林彦华请了安,云知把那盒胭脂交到他手中,低声说道:“烦请林御医看看,此物是否有问题?”

林彦华有些狐疑地打开胭脂盒,放在鼻尖轻嗅,又沾了一小点到手中端详。云知静静地等待着,一旁的菖儿也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地盯着林彦华的动作。

案几上,那只红色的胭脂盒静静地躺着,明明光彩夺目,却带着一种刺目的冷光,如同一株染了血的毒花。林彦华在光下细细查看,偶尔传来细微“嗒嗒”声,那是他敲击银针时的动作,却在这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

半晌功夫过去,才见林彦华抹了把汗,低下头去沉声说道:“娘娘,这胭脂里被人加了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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