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梦魇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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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梦魇

夜色如轻纱般漫起,徐徐地铺散开来。绮秀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执起一柄铜匙仔细地刮着烛台上凝固的蜡泪。天气一日日地热起来了,守夜的活计也越发难熬起来。她只得盯着景泰蓝莲花纹大瓮里的冰堆一点点融化,像是雪山缓缓地坍塌。

琼琚殿里寂静无声,那微弱的火光将殿内远山紫的纱帐、云水蓝的绣屏都镀上了一层暖和的光晕。在这样叫人浑身生出倦意的光里,绮秀不觉有些困了,又抱膝而坐,强忍着睡意睁大眼睛。

“绮秀!”

一声惊呼划破了宁静,那是云知的声音。绮秀连忙爬了起来,挑开床头挂着的帘子问道:“娘娘怎么了?”

昏沉的烛光下,云知的脸还是惨白如纸。她的手冷得如冰块一样,发丝也因着汗水而纠缠着贴在脖颈上。云知甚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叫绮秀不禁茫然失措。见她久久地不曾回话,又出声问了一遍,才见云知渐渐回过神来。

“我梦到越桃了。”云知一把握住绮秀的手,嘴唇颤抖,“她回来了。”

绮秀一怔,随即安慰道:“娘娘,徐庶人已经不在了。她害不了您的。”

云知摇了摇头,把绮秀的手攥得更紧:“越桃恨我,她是不是……来寻仇了?”

绮秀掏出丝帕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语气温柔:“怎么会呢?娘娘,您别多想。”她见云知还是一脸的惊惶,虽然困惑,还是低声说道,“娘娘大约是梦魇了。奴婢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吧。”

“不,不要去。”云知仍旧牢牢地握住绮秀的手不放,“你一走,她必要回来的。”

绮秀无法,只得叫帘子外头的小侍女去熬安神汤来。云知的身体还打着颤,像是真的怕到了极点。绮秀望着她,不禁更觉奇怪。云知的性情她再清楚不过,为何会因为一场噩梦就怕成了这样?

“娘娘莫怕,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呢。”绮秀拍着云知的肩道。

云知像是出了神,低着头喃喃自语:“越桃回来了……越桃回来了……”

绮秀忍不住说道:“她回来便回来。左右不是咱们害的她。她要寻仇也不必来琼琚殿。”

她刚说完,却见那烛火忽明忽暗地跳动了几下,啪嗒一声熄灭了。绮秀只觉得身上一冷,又听那夜风一下下拍打着窗子,仿佛是谁哀怨的呼喊。绮秀也止住了话头,给云知披了件衣裳,默默守在她身侧。

云知像是又被吓着了,也沉默着没有说话。没过多久,小侍女就端了安神汤上来。那热气腾腾的汤水弥漫着百合和佛手的香气,闻着就让人平静不少。绮秀端起碗,服侍着云知慢慢喝了,又轻声劝慰了几句,才见她满脸不安地慢慢睡下。

微明的晨光漏进室内,琼琚殿渐渐敞亮起来。绮秀看了一眼无声无息的床榻,犹豫再三,轻声叫云知起身,却没听见云知回答。菖儿已换好衣裳进来了,见里头还无动静,也是满面疑惑。她家主子向来起得早,今日为何还没有动作?

绮秀见了菖儿,拉过她到一边道:“主子昨夜梦魇了,我怎么也叫不醒,不如去请林御医过来瞧瞧吧。”

菖儿听罢也是一惊:“这可怎么好呢?君上说今早要来琼琚殿用早膳的,可不能再拖了。”她见绮秀两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就知道昨晚必定累着了,于是低声说道,“姐姐先去休息吧,我叫人去请御医……”

话音未落,就听见纱帐后头传来云知疲惫的声音:“菖儿,不必了,扶我起来。”

菖儿忙上前挽起帘子,见云知的双颊都微微凹陷下去,不由得大骇:“娘娘可还好吗?奴婢还是先让御医过来看看吧。”

云知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不,我还要接驾,总得起来张罗了。”说着又望向绮秀,柔声说道,“绮秀,你也辛苦了,去歇着吧。”

绮秀还是有些担忧:“那君上走后,奴婢去请林御医来。”说罢,静静地退下了。

菖儿遂服侍着云知梳洗打扮。本想为她多敷一些水粉遮掩憔悴,却被云知拦下。菖儿便给她绾了个朝云髻,挑了身简素的衣衫换上。一群侍女忙忙活活地张罗着早膳,等了许久才见裴崇光姗姗来迟。他早起时气性最大,若不是周太后回宫后逼着他日日去早朝,大约是能睡到日上三竿的。

裴崇光一落座便大呼饿了,云知舀了一碗鸭子肉粥给他,自己默默地吃着小菜。裴崇光喝了半碗,见她面色异常苍白,不禁皱眉道:“怎么脸白成这样?”

云知垂着头答道:“妾身昨夜梦魇了,总是睡不好。一起来便身上难受。请君上恕罪。”

裴崇光的眉头这才舒展少许:“那倒也罢了,叫个御医来瞧瞧也就是了。”

“君上,妾身实在怕极了。”云知泫然欲泣,“妾身梦见越桃张牙舞爪的样子,她直说要去找人寻仇呢。”

裴崇光一梗,大为不悦:“胡说什么呢。有朕在,她不敢为非作歹。”话虽如此,他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

云知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君上莫怪妾身胆子小,妾身一想到越桃差点毒死了妾身和林徽娥便心有余悸。也不知她说要寻仇究竟是想找谁去。”

裴崇光没有说话。他一直以为徐越桃之死乃是宁妃所为。可宁妃现已身死,越桃又要回来做什么?裴崇光放下碗筷,神情阴郁:“以后别说这些了,闹得朕没胃口。”说罢嘱咐一旁的菖儿道,“你叫御医给贵嫔开两剂安神的药吧,省得夜里睡不香。”

菖儿怯怯地答应了,又服侍着两人用膳。裴崇光又用了几个金银夹花,便有些坐不住了。本想叫乘黄去接郑盈袖到九华殿,但想起她脸上还未痊愈,一下子没了兴致。

“郑徽娥脸伤未好,一时半会也真没什么新人了。”裴崇光顿觉无趣,本想叫云知陪自己出去走走,但见她脸已经白成这样,也不好勉强,“琳琅院可进人了吗?”

乘黄弯着腰笑道:“琳琅院的管事张令人说已挑了几个资质尚可的良家子,要给君上过目呢。君上可想去瞧瞧?”

裴崇光擦了擦手,喜笑颜开:“好,走吧。”说罢望向云知,见她娇柔婉转,楚楚可怜,又是心里发痒,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既怕梦魇,朕晚上过来陪你。”

云知低下头去,故作羞怯:“那妾身等君上过来。”她的眼睛里像是闪动着晶莹的泪光,更惹得裴崇光爱怜。

裴崇光笑着刮了刮他的脸,心中虽有些恋恋不舍,但转眼一想到琳琅院里那些漂亮年轻的新面孔,就脚下生风地走了。待这群人浩浩荡荡的身影一消失,绮秀就跑去请了林彦华回来,一路上就把昨夜里的事儿与他细细说明了。

绮秀一进殿,就见云知倚在榻上,神情恹恹的。林彦华请过安,上前把了脉,没有开口。云知看了一眼绮秀,柔声说道:“你去睡一会儿吧,今个早上本不是你当值。”

绮秀忙道:“娘娘,奴婢不累,您就让奴婢在这儿伺候吧。”

云知笑道:“你若累垮了,我身边又少了个可用的人。去吧。”

绮秀只得退了出去,林彦华见状才压低声音道:“微臣以为,娘娘脉象平和,不像是受了梦魇惊吓。”他语带试探,抬起头观察着云知的神色。

“连君上都听说了我因梦魇而睡不安稳一事,难不成……是你诊错了?”云知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

林彦华会意,连忙回道:“微臣失言了。娘娘脉象弦细而数,乃心胆受惊、气血暗耗之象。微臣会拟个补血养肝的方子,为娘娘细心调养。”

“如此,就多谢林御医了。”云知面含笑意,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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