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搜宫
纯妃挽着裴崇光的手臂进了琼琚殿坐下。云知的脸上没有半点焦急，只是命菖儿去端两盏清热去火的绿豆汤来。裴崇光斜倚在软榻上，纯妃坐在一旁，抬眼盯着云知看了半晌，日光清澈地落进来，勾勒着她站得笔直挺立的身姿。
“妾身斗胆，想请问君上和纯妃娘娘，这样的流言是如何传到娘娘耳朵里的？”云知的唇角含着一缕如烟似的笑意，恭恭敬敬地问道。
纯妃低头喝了一小口绿豆汤便放在了一旁：“我这几日身上不痛快，找莲华殿的师傅瞧了瞧，说是有人下了咒。我原本不信，师傅却给我指了方向，说你的琼琚殿有古怪。”她转身望向裴崇光，柔柔问道，“君上，此事办起来虽有些为难，但妾身以为，还是得搜查一番琼琚殿，以免流言甚嚣尘上，损了薛贵嫔清誉。君上觉得可好？”
裴崇光神情恹恹的，摆了摆手由着纯妃去：“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他唤过云知到跟前，“此事怕是得暂且委屈你一下了。”
云知扬眸微笑，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态度：“妾身明白，并不觉得委屈。只是……”她沉吟道，“这流言来得没头没尾，若是纯妃娘娘搜不出什么，那君上可会为妾身整治传播流言之人？”
裴崇光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点下了头：“这是自然。朕金口玉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纯妃在一旁听了，虽笑了笑，但那笑有些许的僵硬。她唤来侍女，命她们下去细细翻查琼琚殿。纯妃头插银嵌绿宝石蝴蝶钗子，槐花黄的衫裙上是一朵朵雪白的蝴蝶兰。曳地的裙摆似溪水般蜿蜒，日光一晃，就似波光粼粼。这样热闹的颜色和夏日格格不入，奈何她生得实在娇艳，穿什么都分外相宜。
裴崇光支着手靠在水绿色桃叶纹软枕上，打了个哈欠。他并不喜欢看这些女人间明争暗斗的戏码，只觉得烦躁得很。奈何兹事体大，纯妃又百般相劝，若是消息传进太后耳朵里，恐怕更加难得安生，少不得亲自过来看一看。
侍女们几乎将琼琚殿搜了个底朝天。菖儿眼睁睁看着她们把东西翻得一团乱，实在心疼，却也无力阻拦。大半个时辰过去，纯妃才唤了玉痕到跟前：“如何，可搜出什么了？”
玉痕摇了摇头：“回娘娘，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
裴崇光正觉得久坐无趣，就要起身：“好，薛贵嫔果然是无辜的。那朕就先回去了。”
玉痕连忙开口道：“只是庭院还未来得及搜查过。”
“院子里能有什么好搜的。”裴崇光一脸的不耐烦。
纯妃婉声劝道：“君上再等等吧，太后娘娘若是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裴崇光不禁更加烦躁，想要斥责，但转念一想，也怕太后责怪，只得咽下了这口气慢慢坐下。玉痕一进院子，就领着人往绣球花丛那儿走，叫了几个内监来就要挖地。菖儿一听她们要把花给刨了，就急得要冲出去。但见云知对自己摇了摇头，只得按捺下来，悄悄地退了出去。
玉痕带着人在绣球花底下挖了一会儿，累得大汗淋漓，又盯着人倒腾了半晌，就听她声音一喜：“找着了！”
裴崇光睁开眼，语气渐冷：“找着什么了？拿进来给朕看看。”
玉痕忙捧着东西进来了，她用一方丝帕托着个沾满泥土的小木盒子递给乘黄。乘黄看了一眼裴崇光，先擦干净了，才打开呈给裴崇光看。那盒子里头是一只做工粗糙的小人偶，脸和肚子上被插了数枚银针，看上去颇为瘆人。裴崇光一脸嫌弃，看了一眼便丢给纯妃。
纯妃见了，幽幽说道：“看来妾身这几日头痛难受，也是因为此物了。”她望向云知，语气真诚，“薛贵嫔，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云知对那娃娃不屑一顾：“琼琚殿人员繁多，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娃娃，也能定妾身的罪吗？”
乘黄在盒子里摸索了一阵，又找出一张小字条，递给裴崇光。裴崇光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戊午年十二月初八寅时一刻。他看罢，不禁抬眼望向纯妃，表情复杂。
“朕记得你的生辰是八月初八。”裴崇光捏着那字条，“这上头并不是你的八字。”
纯妃一怔，没有说话。云知看了一眼那字条，惊呼一声：“君上，这是妾身的生辰八字。”她睁大了眼睛，泫然欲泣，“难道妾身这几日常常梦魇，就是被这污糟东西所害吗？”
裴崇光扶起云知道：“你别怕，朕自会替你主持公道。”说罢，阴沉着脸问纯妃道，“你不是说薛贵嫔对你行巫蛊之术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纯妃忙道：“君上明鉴，莲华殿师傅确实说琼琚殿有异样，但妾身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君上恕罪。”
裴崇光摇了摇头道：“陈璧，你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未能查明真相就急匆匆地来禀告朕。是不是朕这段时日宠爱薛贵嫔，你才故意闹这一场？”
纯妃震惊之余，已跪倒在地，流下泪来：“君上，妾身实在冤枉。只是这几日实在身上不舒服，看了御医也是无用，才求师傅瞧一瞧。谁知歪打正着，解了薛妹妹的困局。妾身当真是无心的。”
裴崇光望着她，长叹一声：“罢了，你起来吧。只是琼琚殿被搅和成这样，薛贵嫔也实在无辜。”
纯妃拉着云知的手泣泪不止：“好妹妹，是我一时心急，险些误会了你。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云知笑了笑道：“姐姐言重了。”她望向那只巫蛊娃娃，“只是不知，这东西又是谁给妾身做的？还特意埋在了琼琚殿。”
裴崇光犹豫之际，忽听见了悠长的“吱呀”声，只见殿门被缓缓推开。周太后携着碧珞缓缓入内，神情严肃异常。
裴崇光连忙站起身，扶着太后坐到了上首，赔笑道：“母后怎么亲自过来了？”
太后冷冷望向纯妃，语气轻蔑：“哀家早就同你说过，陈氏这样的女人狐媚惑主，万万不要接进宫中，你偏偏不听。如今闹出这等事情来，真是要倒反天罡不成？”
纯妃受了一顿羞辱，死死咬着牙，不肯吭声。云知看着她，此刻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悯。裴崇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母后，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哪里就这般严重了。”
“她今日大闹琼琚殿，弄得宫中物议如沸。现在还翻出什么巫蛊娃娃来，这是要把堂堂齐国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太后的嫌恶之情溢于言表。
云知回过味来，太后在意的只是纯妃掘出了东齐皇室的一个污点，至于这事儿究竟是谁做下的，她并不关心。裴崇光本想护着纯妃，奈何太后的语气十分坚决，也起了退缩之心。
“母后，皆是朕不好，您千万别动气。”裴崇光再三劝道，“纯妃也不是有意的，若非她今日搜宫，恐怕薛贵嫔也要日日受那诅咒之苦。”
太后对着纯妃冷笑一声：“也不知你给君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劲儿地替你说话。到底是外来的女子，半分廉耻也没有。”
纯妃忽地扬起头，面露嘲弄之色：“妾身的确是外来的女子，可太后娘娘您不也是旧金国出身吗？”
此话一出，裴崇光也是哗然变色。太后怒不可遏，指着她道：“你真是放肆！”她抬起的手臂也颤抖起来，恨恨说道，“纯妃以下犯上，禁足半年思过。不许再叫内宫局好吃好喝地伺候她。”
纯妃缓缓起身，拂去衣裙上的尘埃，神态自若地欠了欠身，宠辱不惊：“妾身谨遵太后懿旨。”说罢，对着裴崇光微笑道，“君上，妾身告退。”
裴崇光又气又急，唉声叹气了片刻，也带着人匆匆出去了。殿内顿时只剩云知与太后二人。太后瞥了一眼云知，语气带笑：“你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