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裂绮 - 破春寒POCHUNHAN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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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裂绮

这话如雷般劈开了云知混沌的神思,她连忙跪下道:“妾身愚笨,若非得蒙太后娘娘照拂,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也真是狠得下心,敢将这种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太后捏起那只巫蛊娃娃,“只是你还太年轻,沉不住气。哀家若没过来,你是说不过纯妃的。”

云知只觉得自己似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了满身,从发梢到脊骨都蔓延着丝丝的冷意。太后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自己的这些小手段在她眼里,怕也不过是儿戏罢了。她挪了挪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云知忍不住问道:“太后娘娘,请恕妾身冒犯,您为何要帮妾身?”

太后看上去并不恼怒,只是含着一缕淡淡的笑意:“哀家知道,你很恨纯妃。也多亏你闹了这事儿出来,哀家才能借机作筏子,找个由头敲打她一番。”

云知忙道:“妾身多谢太后娘娘。”

周太后对纯妃的憎恶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今能借机发作,正合了她的心意。云知不禁冷汗直流,她的一番筹谋也是多亏了这份憎恶,才没有被太后戳穿。

“好了,哀家知道你也不容易。宁妃死前还被纯妃那小蹄子刺激了一番,哀家听了也心疼。你今日这般做,就当是为了旧主出一口恶气。哀家不会追究。”太后摇着手中的缂丝红色佛手花象牙柄扇子,轻风徐徐,神态自如,“只是这里毕竟是皇宫,规矩森严。往后你也该多留个心眼,若再出了这种事,哀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云知低低说道:“妾身明白。”

太后不再看她,扶着碧珞的手慢慢站起身子,出了琼琚殿。云知的双膝微微发麻,一口气险些涌上来,勉强稳住心神。菖儿见了,忙上前搀着云知,把她扶到美人榻上坐下。又捧来盏茶水,一脸忧虑。方才那二人的谈话,她都立在帘后听得一清二楚,如何能不惊心。

云知喝了口茶,正要开口,就见绮秀怯生生地在珠帘后探出头张望。见云知眼神瞥过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垂着头走了进来。

菖儿见她才来,不禁问道:“绮秀姐姐,方才怎么不见你的人影?”

绮秀笑得有些尴尬:“我不是同你说了吗,我是担心娘娘梦魇复发,去御医院给娘娘取药材去了。”

菖儿茫然地“噢”了一声:“只是你去得也太久了,方才纯妃好大的阵仗,恨不得把咱们琼琚殿搜得底朝天,真是要吓坏我了。”

“绮秀。”云知轻轻截住了菖儿的话头,语气温和,“药材都拿回来了吗?”

绮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忙不迭点头:“是,都已放好了。”她搓了搓手,“娘娘脸色不大好,是不是饿了?要不奴婢去给您做些吃食吧。”

桌上的宝瓶里还插着新开的茉莉花,上头尤沾着新鲜的晨露,花香幽微,日烘风和,芬馥袭人。绮秀闻着那浅浅的花香,却觉得头晕脑胀,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一般。但见云知只是平静地望着自己,尽力站定身子,维持着那个不大自然的笑容。

云知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绮秀被那笑逼得浑身发软,还未说话,身子就软软地跪了下去:“娘娘,您怎么这样看着奴婢?”

“纯妃如今被太后禁足,你也该替自己打算起来了。”云知悠然说道,“我的琼琚殿可容不下你这样吃里扒外的人。”

绮秀惊惧不已:“娘娘,奴婢实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奴婢和纯妃没有来往呀。”

云知好整以暇地执起莲花纹香篆,往里头小勺地添着香粉:“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你,那绣球花丛下埋了东西,纯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绮秀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大呼冤枉:“娘娘,奴婢真的没有说。”她望向一旁的菖儿,声音颤抖,“这事情菖儿也是知道的!若真要深究,菖儿不也有嫌疑吗?”

菖儿听她将矛头指向自己,大为气愤:“你!”

云知伸手拦住菖儿,慢悠悠地说道:“若要分辨倒也简单。”她扬起唇角,“我与你说,那巫蛊娃娃埋在绣球花丛底下,但与菖儿说,巫蛊娃娃埋在后院小厨房的墙根底下。你猜,玉痕今日径直往哪儿走了?”

绮秀连连磕头,伏在地上痛哭起来:“娘娘,娘娘,奴婢糊涂了,奴婢真的知罪了,求您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她哭得涕泗横流,几乎要晕厥过去。菖儿见绮秀这般模样,已拧起了眉毛,气鼓鼓地抱着手瞪着她。

云知轻轻叹息了一声:“宁妃娘娘临终前,是你送来了纯妃的玉佩。从那时起我就有些疑惑。你是个谨慎的人,为何会变得那样冒失?如今细想想,你是那时候起便与云光殿有了往来,是不是?”

绮秀砰砰地叩着头,连额头上蹭破了皮也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是,娘娘,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她抽抽答答地吸了吸鼻子,“奴婢……奴婢自打被分到娘娘身边起,就和纯妃有了联络。”

云知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绮秀从头到尾都在为纯妃做事。那么纯妃也是从那时候起就对自己生出防备了吗?

云知沉思之际,就听菖儿怒气冲冲地骂道:“原以为你有多忠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是想害死娘娘吗?”

绮秀抹着眼泪,拼命地摇头:“奴婢真的没有想害娘娘。奴婢以为只是将琼琚殿的动向禀告给纯妃就罢了,没想过会出这样大的乱子。”她抱住云知的腿,“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次不忠,二次不用。”云知冷静地说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纯妃究竟给你许了什么样的好处,才叫你这般死心塌地地跟着她?”

绮秀浑身一缩,怔怔地松开了手:“纯妃曾许诺奴婢,安排奴婢早些出宫。”她说着,又流下泪来,语气悲戚,“奴婢被内宫局选中,分入琳琅院学规矩,君上却并没想起奴婢这个人。阴差阳错之下,奴婢就被分到了娘娘您身边伺候。奴婢实在不想待在宫里,是纯妃说,她可以帮奴婢。奴婢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肝,才……才……”

“绮秀,你是觉得我不会帮你吗?”云知轻声问道。

绮秀绝望之下,眼神已然空洞无光:“娘娘,您是个心善的主子,可奴婢一无所有,实在赌不起。奴婢只是想快点出宫,快点见到爹娘而已。”

云知望着绮秀,好像从她的身上看见了无数个熟悉的影子。裴崇光是个极为贪恋美色的君王,若不是他令内宫局隔三差五就挑选女子入宫,齐宫也不会有这么多被迫困守红墙内,一生看不到头的宫娥了。说来说去,绮秀也不过十五岁,不愿这样好的年华被深宫消磨殆尽。她想要的也不过是自由。

可无论如何,云知是不能原谅她的了。云知闭上眼,沉吟片刻才对菖儿说道:“绮秀与我主仆一场,我也不好赶尽杀绝。就把她送去掖庭吧。”

菖儿点点头,绮秀已经说不出话来,泪珠子簌簌落下。她抬起头,想要再看一眼云知的脸,却被刺目的阳光迷住了眼睛,唯有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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