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吴石
蔡孝乾入广州及台湾地下党集体转入地下后，吴石这条暗线终于被保护了下来。但他也失去了接头人，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有一点他很确信，海南战役迫在眉睫，解放军一旦发起战役，自然希望能在海南多歼敌而不是再让残余人马退回台湾，增加台湾战役的压力。故而，他顺着众人心意，讲了“坚守到底”、“海、空独立运作”的构想。
这正中周至柔、桂永清等人下怀，也击中了常凯申要求“坚守到底”的要害，更妙的是替舟山战役失利开脱，所有责任都是石觉一个人的，一开口说了几句就被一致采纳！1
关于获得4艘本森级驱逐舰和32架飞机的消息，他确系第一次知道，不由暗暗吃惊，很想把情报送出去，可惜暂时又无太好理由，只能作罢。好在这批军火还有8-12个星期才能抵达台湾，依然有时间。
然后他又开口讲第二个意见：“据舟山前线和空军侦查情报，共军利用汤恩伯部遗留在上海的两栖登陆装备及有关登陆艇，已武装了至少2个团登陆部队，岱山机场就是该部抢滩登陆后攻占的。
该项兵力对我沿海岛屿构成严重威胁，目前浙江温州洞头方向尚有部分岛屿孤悬海外，难以防守，是否考虑一并撤回，加强岛内防御？”
一说起这件事，常凯申面色很不好看，少倾道：“娘希匹，汤恩伯无能，致使共军坐军大！”
其他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最后还是小蒋道：“我觉得吴次长言之有理，温州岛上那些官兵，数量均不多，号称某师某团，实际多则上千，少则几百，完全无济于事，容易被共军各个击破，撤下来重新整编似乎更好。”
常凯申点点头：“那就先这么操办吧。”
加速从外围撤退，岛内增加不了多少兵力，却能极大减轻解放军收复沿海岛屿、确保渔业和贸易安全的负担，吴石用如此巧妙的办法，直接将除了澎湖列岛外其他小岛上的国党军队一扫而空。
“另有人宣称，目前我们在往大陆空投武器、弹药、补给、大洋？甚至保密局还借此空投特派员？”
吴石皱眉道，“我觉得这些行动都可以停止了，胡宗南、白崇禧在大陆的重兵集团都顶不住共军进攻，靠那些散兵游勇根本毫无用处，白白浪费资源！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虚报战绩领赏，谁见过他们真占领了何处或战胜共军部队？
至于特派员云云，目前连香港都很难混过关，更不要说直接空投大陆，谁能获得第一手的确切资料？全是失联！甚至有些一落地就投共，反而带去了我们内部的情报，暴露了岛内实力。
我建议这一系列行动也可以停止，保密局如果人手确实有多，不如交给得力长官编列成行伍。这次87军从舟山退回来，手里只有三个不满编的团，我建议把海岛兵力和保密局多余部队都划给该部恢复元气。”
增派潜伏特务、空投军火、弹药、经费都是常凯申直接授意的，希望用这种方式给国内添乱，牵制解放军使他们无暇顾及台湾，但正如吴石评价的那样，土匪们骚扰地方确实有一手，正儿八经搞事情却完全不在行，一旦解放军抽调兵力开始执行剿匪，便各自作鸟兽散。
现在岛内资源紧张，吴石基于迅速帮助大陆稳定局面的考虑，暗示掐掉空中供应线。
前次为减少飞行员投共，周至柔想了个“好办法”：家眷在内地的飞行员暂停飞行，一一予以政治甄别。
暂停飞行容易，但飞行架次一下子就掉得很难看，常凯申又催问出动频率。
既要防止飞行员叛逃又要保证出勤率，周至柔绞尽脑汁最终想了个折中意见：让家眷已在台湾的飞行员和家眷仍在大陆的飞行员一起执行飞行任务，以便互相监督。
但万万没想到，这不但没能有效监督，相反却促使那些意图起义的飞行员先和监督者火并一场，搞得众人都很慌，生怕同僚背后打黑枪，尤其这种深入云南、广西等地执飞的任务，更令家眷在岛内的飞行员担忧不已。
开会前就暗示老朋友吴石帮忙，现在对方果然开腔，他心里很高兴，面上则不动声色地夸大补充：“空投都由空军负责，目前出现了很多新情况，一方面苏联给共军提供了战斗机，据说不少于200架，对我运输机构成了极大威胁；
另一方面苏联在沿海设立了大量雷达，飞行员报告沿海一带全是共军雷达信号，覆盖范围广袤，影响安全，鉴于海南空运任务繁重，我觉得此建议不错。”
果不其然，常凯申目前最听不得“苏联”两字，听到解放军又有战斗机、又有新雷达，只感心烦意乱，更痛恨杜鲁门援国不努力，但又没有办法，只能恨恨地连骂“娘希匹”解气。
最后小蒋替他解围，追问：“为什么特派员现在连香港都过不去？”
吴石叹气道：“我听到点小道消息，说共军在香港强化部署，还与黑社会勾连在了一起，情报员一进入香港，尤其是以前的老手，很容易被盯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冠华提议在香港强化力量部署，并杀气腾腾地表示要用芝加哥打字机树立威望后，罗部长确实听了进去。
此时在香港活跃着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报军委和总理审批同意后，加强后的港九独立大队划归中国进出口公司直辖，对外公开列名“紫荆花安保服务公司”，为其下属企业，内部代号“香港武工队”。
香港武工队不但拥有电台、车辆、摩托、各类短枪、手榴弹，还有标志性的芝加哥打字机！
作为抗战时就能从日本战俘营里搭救英国战俘的牛逼团队，解决个别保密局特务算啥？问清楚了直接麻袋一套送进维多利亚湾！再不济还可以通知广州方面出面解决。几番操作下来，保密局闻风丧胆，听说要去香港执行任务，自己腿先软了三分。
常凯申颓然不已，只能强打精神对儿子道：“此事你要负责跟踪到底，该追究追究、该严办就严办、该抗议就抗议，英国人当惯了墙头草，不强硬些不行……会先开到这里，百福和你再留一下。”
离场时，吴石觉得很奇怪，以往常凯申哪怕面临再不利的场面，也能给部下打强心针，怎么今天如此颓废？
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陈诚，后者眨眨眼：“毛邦初事发矣……”
毛邦初是常凯申原配夫人毛福梅的本家侄子，和小蒋算表兄弟，毕业于黄埔二期，后赴意大利空军受训，回国后先任杭州笕桥航空学校副校长（校长由常凯申兼任），后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负责参与组建国民党空军，所有航空器材采购都过他的手。
毛自认为是军中为数不多、掌握现代空军战略战术的将领，一直希望出任空军总司令以大展宏图，但因宋美龄与小蒋的矛盾，再加她担任空军秘书长后希望掌权，极力排斥毛。
常凯申最后任命陆军出身的周至柔为空军总司令，毛屈居副总司令一职，大为不满，处心积虑想把周赶下台。
国党逃台时，毛邦初任驻美办事处主任，仍然负责空军所需装备物资采购。这是个有钱有权的肥缺，周至柔本意是把毛赶远一点，省得对方老在眼皮底下捣乱，至于贪点弄点那是人之常情，他并不介意。
谁知毛并不以此为满足，将办事处办成了和周至柔分庭抗礼的据点。
最近空军需要飞机、配件、燃油，按说毛该在美国大力采购、满足国党急需才对，但他没执行这个命令，而一个劲攻击周至柔贪污。
常凯申知道两人矛盾，但眼下身兼参谋总长的周至柔对他更为重要，便只安抚几句，让两人精诚团结、共渡难关。
毛邦初倒周不成，回美国后就把存在名下的巨款据为己有。这笔钱是1949年常凯申看到在大陆失败已成定局，害怕美国会冻结其在美国资产，就让毛邦初以私人名义将2400万美元公款存下来，这样美国在冻结其资产时能躲过去。
本想着毛毕竟是小蒋表兄弟，这点信任度肯定没问题，结果现在要问美国买飞机安排付款，毛居然不肯就范，坚持要撤换周至柔，可把常凯申气得够呛，宋美龄更直接嘲讽“我早就知道会这样”，连带小蒋也满脸尴尬。
吴石顿时“大惊失色”：“居然还能出这种事，这可是总统家里人啊！这么搞的话，就把周总长得罪死了，也坏了总统大局，小蒋将来怎么接班？”
陈诚意味深长道：“你希望将来小蒋接班？”
“辞修兄，你这话就难住我了……”吴石皱眉道，“就目前这场面，不是显而易见么？我能说不么？当然，将来的事就不好说了。”
桂永清点点头：“是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你老兄今天说的这几句都是老成谋国之举，希望总统能听进去。”
吴石微微一笑：“您盯紧点，不要再让舰队听陆军瞎指挥了，不然有多少军舰都不够赔的。”
桂永清眼一瞪：“那是当然，再给陆军当枪使，我干脆跳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