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帝国主义的精妙
“先生们，今天我们最后一次审议克里普斯爵士提交的对华军舰出售案……”
大不列颠内阁首相艾德礼慢条斯理道，“在此之前，我们已先后完成了多轮审议，我希望这次审议是最后一次，我们必须尽快给个明确答复，否则，整份谅解备忘录将在4月15日失效。”
民主国家的决策通常是冗长而无聊的，围绕着军舰出售案，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克里普斯爵士每次都没能占得上风，好在艾德礼一直支持他，使他磕磕绊绊战胜了不少困难。
比如，教育、司法、内政大臣就联合提出，如此重大的军购案应交由议会表决，而克里普斯爵士坚决反对，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一提交议会，那就直接公开了，美国一介入，用不着表决，整件事都会黄。
又比如几个大臣要求征求海军内部、其他潜在国家购买者的意见，被第一海务大臣弗雷泽挡了下来，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答应这些钱大部分给海军用，海军完全同意，有什么困难我会摆平，不要喋喋不休放下面去讨论。
另外也有人忧心忡忡地表示，一旦做出这个决策引发舆论反弹，恐怕下届选举直接就完蛋了，这句话艾德礼不好回答，只能暗示克里普斯爵士来反驳。
“首先，和各位通报两个消息……”
克里普斯爵士用很平淡的语气道，“48架海怒飞机及其完整配件和有关说明书，已以散件形式与剩余的蚊式飞机、配件一起，装船离开了码头，预计将在40天后抵达中国。”书@友@圈@论坛：
众人窃窃私语：海怒和蚊式可不是一回事，但既然蚊式可以卖，理论上海怒也不存在出售障碍。
“明天下午，第二船货将要发出，他们包括120台尼恩II发动机、40台德温特V发动机和20台埃文发动机，我们除提供相关附件和测试设备外，还给予有关生产许可证，同时承诺，中国方面可派遣不超过24名工程师来上述工厂进行为期3周的参观学习，期间费用自理……”
众人更加交头接耳。
“尼恩I发动机的生产许可，在4年前就交给了中国……既然我们打算承认这个新政府，那延续许可毫无问题，我们只不过在原基础上予以扩大。”
克里普斯爵斯士慢条斯理道，“诸位一定记得，出售给苏联的发动机报价中，尼恩发动机单价是7500镑，德温特发动机报价是6050镑，即便这样，他们也才买了35台发动机，还不肯支付许可证费用，后续甚至杳无音讯。
4年过去，现在第一批出售给中国的数量就是180台，并视情况准备扩大到1200台，在数量扩大的同时，报价相应提高到了9800镑和7200镑，最新出品的埃文发动机则是1.2万镑/台……”1
财政大臣在这里耍了个不大不小的花招：虽然报价比4年前提高了不少，但那时候1英镑=4.03美元，现在1英镑连兑换2.75美元都摇摇欲坠，对习惯于美元报价的中国代表团而言，依然有所优惠，再加英国人还给予中方最渴求的仿制图纸。
否则，这么大批量，还支付许可证费用，又过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任何优惠，那才活见了鬼。
“这是笔预期超过1000万镑销售、400万镑利润的交易，和出售剩余物资不同，他们很多是新货，需要在未来4-6个月逐步完成，能有效拉动工业需求，增加就业岗位。
我们不得不说，在关键物资采购上，中国不仅比苏联手笔大，且支付十分爽快，在我们已达成的涉及1480万美元的交易中，中国除支付我们认可的物资之外，剩余1000多万全给了现款，丝毫没有拖欠，更没向我们的经办人员勒索或暗示额外好处，这在以往完全不可想象！”
众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国党时期，中国或许需求量也很大，但需要黑色资金润滑；苏联交易不需要资金润滑，但批量很小，且付钱扭扭捏捏，稍微搞点就恨不得自己拿回去仿制，还不肯出专利费！
像新中国需求量这么大、这么爽快、这么廉洁的主顾，牛牛居然是第一次碰到，真感激得涕泪交加！
利用这1000多万美元收入，财政部支付了迫在眉睫的国际账单，有效弥补了财政赤字，但这还远远不够。
克里普斯爵士敲击着桌子，用强调的口吻道，“我希望那笔6000万美元的军舰交易尽快成行，中国人已承诺会一次性付款，他们前几次交易都证明了他们的信誉度，今年我们的贸易赤字有可能突破10亿美元！这不仅是我们连续5年出现赤字，还是在贸易总额再次下降的局面下依然导致赤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大家都知道经济形势不好，但在已不好的基础上再次恶化，是他们万万没预料到的。
“这笔6000万美元的收入，能迅速弥补财政领域的不足，为后续20年带来5-8亿美元的持续收入，同时还能为皇家海军建设拉动内需增加就业岗位，毕竟，内部建设不需要进口！除此之外，我请诸位再看一样东西……”
克里普斯爵士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解释道，“这是我们的商船在天津港偶然拍到的，就这张照片，我咨询了皇家海军。”
有人迟疑道：“一艘中国军舰有什么好奇怪的？”
弗雷泽元帅摇头：“这是艘美国巴克利级护航驱逐舰，中国人将其买走并进行了再武装。”
众人深感震惊：美国口头上对中国制裁，确保不对华出售武器，实际上呢，这又是什么玩意？
“你们注意到没有，在舟山、海南连续胜利的背后，中共海军实力增长得非常快，从不能应付封锁到现在随便压制台湾的舰队，仅仅几个月而已，有人说那是苏联介入，但我认为，苏联搞不到这些美国军舰，这绝对是美国有意无意纵容的。
中共想要军舰，最重要的目标就是统一全国，一旦他们实现了该目标，可能就不着急新购军舰了，而我们却没办法不着急……”
大家把照片传看了好一阵，实在是没办法装看不见：那飘扬的军旗、那鲜明的人民海军大字、那黑洞洞的炮口……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中共海军的船。
财政大臣有句话没说完整：照片确实是商船拍的，却是事先与中国方面沟通好的，要不然哪有如此清晰、自然？中国也想早点弄到牛牛的军舰，适当配合演点戏完全可以理解。
再说，这条船确实是美国人卖的，有啥不能解释？你信不信，我家还有正宗原装的谢尔曼坦克哩！
克里普斯爵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目前有一个充满风险的选择。要么，我们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失去贸易机会甚至输掉大选；要么，我们奋力一搏，用出售军备额外换来的1亿美元，迅速启动新一轮的经济建设，尽可能安抚民众的不平！这样下次大选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可以再次组阁。”
2月份，英国已进行了一轮小范围改选，出于对工党执政后经济一落千丈的不满，这次改选结果对保守党非常有利，工党在议会里的优势只剩下了区区6席，这意味着工党要想通过任何有约束力的法案都非常困难，甚至很多时候必须把所有议员弄到现场才能保证优势，而不管他是不是病得必须住院！
每位内阁大臣心头都很惶恐，甚至已预见到明年失利后的不利场面了，对有些人来说，将来没准还能东山再起，但对有些人而言，如果明年失利，那就是最后一年了。
财政大臣的意思很明显：要不要放手一搏？
面对陷入沉默的会场，艾德礼总结道：“目前有两件事已明确：
第一，我们已向中国出口了敏感军备且美国也在偷偷摸摸出口，说明这是件相当有利可图的事；
第二，中国已承诺不会单方面改变香港现状，并愿意和我们在香港达成经济合作……
我们面临着财政与经济的困境，一切有利于挽救大不列颠的办法都应该被使用，这没有前提限制也不该有前提限制……我们承认中共政府，不也没和美国人完全一致么？
这说明大不列颠可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不是美国的小跟班！丘吉尔及保守党在战争时期采取的、完全跟随于美国的策略，是大错特错的！
请诸位再仔细思考下，3分钟后，我们对这个议题进行最后表决。”
三分钟后，内阁纪要显示：军备出售案以微弱优势获得通过。
至于航空发动机和许可证，见鬼，那不早就和中国政府达成协议了么，只不过现在正式发货而已！什么，你问哪个中国？我当然以外交政策为准啦！
1950年4月11日，英国做出决定，在正式出售的合同上签字，以处理退役军舰的名义将所有涉及船只出售给香港黄埔船坞公司，再由黄埔船坞出售给注册27天、只有一个注册证书的澳门明星船厂，再后来卖给谁他们就管不着了。
牛牛安排的整体流程充分体现了老牌帝国主义分子的精妙：对外宣称是皇家海军例行远东演习，除少数高层军官外，不对下传达，退役、除籍仪式在香港就地举办，军舰就地出售、就地回笼资金，绝不给美国人或反对党中途喊停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