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刨根问底
共产党怕就怕认真两字,就怕刨根问底。
假设前面硬着头皮赞同社会主义国有企业不能破产,工人不能失业,是特殊的政府形态,那下一个课题就来了。
国有企业工人薪资怎么发?参考政府干部还是工勤定级别?给不给发奖金?企业效益好和效益差,工资一样么?奖金一样么?
如果不管效益好坏,收入都一样,凭什么觉得别人有动力把厂子效益搞上去?
如果收入与效益挂钩,那怎么参考政府级别定收入?政府干部和工勤能按照当地财政收入高低定工资么?
如果这也能,那工资制与统收统支的财政原则还要不要贯彻了?
更重要的是,就因为看到各地机关经营商业给干部们发福利、发奖金闹出很多事,中央才一刀切,禁止所有政府机关、军队介入商业体系,已办实体全都移交给地方企业或脱钩处理。
一方面规定政府、军队不能经商,一方面说国有企业是特殊政府,这自我巴掌扇起来好玩?党的威信、文件的权威还要不要了?
林冠华提课题很刁钻,他不用国营企业,用国有企业这个词。
国营不等于国有,国营肯定国有,但国有不一定国营。
公私合营状态下,很多企业控股权已在国家手里,按51年5月中央文件确定的新标准计入国有经济及公有制经济成分,显示中国确实在向社会主义经济转型。
你要说国营企业不能破产,国有企业可以破产,那你自已这社会主义皮就盖不住了;但你要说公私合营企业也不能破产,那上海一堆私营企业主会过来找你,请你想办法把破产企业重新恢复起来。
尤其上海那些纺织企业在化纤打击下,好多关停并转,其实有些已完成公私合营,如不能破产失业,那私方和工人找上门来你给不给恢复?拿不拿财政托底?
主席点点头:“你这几个重点议题和一个引申议题很有针对性,上次我们与马林科夫的论战就隐隐约约提到了该领域,当然一波同志没你这么猛,直接讲到破产、过剩。
因为一般意义上的破产、过剩、失业都与资产阶级、资本主义联系在一起,尤其苏联已实现社会主义的前提下,谈这个似乎不太妥当。
另外目前情况也特殊,苏联的东西不是过剩,而是短缺;工人不是失业,而是劳动力不足,甚至想法子从我们这里捞人。
国情不同、社会经济发展阶段不同,拿人家的标准生拉硬套完全没法用,硬要照搬照抄,把莫斯科条条框框全学过来,就是教条主义,将来必然有五次反围剿失利,中央长征的事等着我们。
长征这种事,我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我相信,绝对多数干部群众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主席的话引发大家共鸣,如果说搞运动、玩肃反还有很多人习惯性赞同,那再搞长征就真没人赞同了,因为长征是唯一一次所有群体都受损的事件,是逼不得已而不是自觉自愿。
林冠华道:“最近因为财政、转移支出乃至工业化项目统筹,我和一波同志沟通得比较多,他讲了两件有意思的事。
第一,山西五台山搞过工人结社、自行管理没收的私人工厂的,但很遗憾,最终破产结束,工人失业,后来还想再试点,工人们不同意;
第二,建国已2年了,好多地方自发搞了农业合作社,北方尤其多些,但从目前情况看,效果不是很理想,子恢同志下去调研,回来后生了一肚子气,跑他这抱怨了好几次。”
邓子恢进入中财委、分管三农问题后,对合作社非常重视,远比国营农场要重视得多。因为他觉得国营农场条件太好了,条件好到他觉得安置人太少,应该多吸纳些人进来干活。
农场方面说编制要审核,同时,目前人手足够完成了,多安排人那不人浮于事么?
所以他认为国营农场暂时不具备大范围可复制性,合作社可能才是未来的社会主义农业发展思路,苏联不就是搞集体农庄么?
现实又让他很苦恼,合作社当初跟随城市加速公私合营脚步一起提速,算尽快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一条思路,以组织合作社为光荣,规模越大越好、人员越多越好,层次越高越好。
初级社多的比少的革命,高级社比初级社更革命。想法是好的,效果不尽如人意,起码在邓子恢看来,好多地方组织得不行。
之所以1951年农业比1950年收成好,1950年收成比49年好,他得出结论主要是兵荒马乱减少了社会不安定,土改到位激发了积极性,化肥增加激发了田力。
换言之,农业增收是土改、社会稳定、肥料增加的功劳,所谓合作社集体道路贡献根本不明显,甚至很多地方还出了事。
三反两禁中受到冲击的合作社乃至县委干部比比皆是,你说定贪污犯吧,好像也够不着,总的来说,裙带作风、家长制、瞎指挥、多吃多占多用的场面层出不穷。
本以为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干部,后来发现不对劲,不贪污、不腐败、革命能动性强的干部整人更厉害。
他去安徽奠点,有个县闹得场面很大,甚至出现围殴县委干部、冲击政府大院、把机关食堂里养着的猪、鸡、鸭全杀掉,粮食和副产品全吃掉的事本来这是彻头彻尾的反革命事件,但仔细授授没这么简单。
因为这个县解放比较早,土改完成已有3年了,合作社一早就搞了起来,甚至高级社都弄了几十个,规模不小
这次是一个高级社选举引发的风潮,社长候选人有两个,一是前社长,还有是转业回来10个月的部队营长,在最前面三反两禁中,陆续出现对前社长的举报,说他作风有点问题,县委领导考虑到安定因素,没贸然撤职,而用社长改选、直接投票方式来完成改组。
万万没想到,真到投票那天,陆陆续续有举报的老社长收到的赞同豆子远比部队转业干部多,不是多一点点,是压倒性多。县委感觉自己脸上挂不住,认为这次是舞弊、政治事故,强行下文件以转业干部为社长。
这下好了,老百姓不满意了,直接冲击县委大院。
邓子恢调查后筛笑皆非:因为贪点、用点、拿点、占点的干部,基本工作还完成了,老百姓多说几句怪话,没有非弄下台的意思,因为普遍观念是当官给自己整点再正常不过。
共产党干部还算不错,没太过分,相比国民党抓壮丁那个死亡率,远远是小巫见天巫。
像张子善、刘青山这样的大贪污犯,一般老百姓接触不多,是很多干部看不下去才要举报。
张、刘虽然从民工、国家工程款里弄钱,但对身边人,包括工勤人员在内,还算嘘寒问暖、有什么都给大家折腾一点,属于我吃肉顺带给你弄口汤,想办法巧立名目给大家发福利、发好处、发奖金。
没想象中作威作福,人神共愤,否则天津方面也不至于被隐瞒了许久。
但这位两袖清风、无欲则刚的转业干部,积极性太强了,今天斗个人主义,明天批评富农复辟,后天不允许人家退社,说那是单干风。
尤其利用他在部队的经验,组织并掌握了民兵小分队,开始抓逃亡人口、抓现行反革命、抓阶级敌人,结果搞得人心惶惶,居然出现逃难。
安徽这地方逃灾逃难有传统,特别是去年淮河洪水,逃荒很多。
但他把这件事看成奇耻大辱,派民兵小分队拦路把关,所有想跑的全抓回来,轻则“教育批评”,重则游街示众戴高帽”,最后一次抓捕甚至闹出了人命,民兵把人给打死了。
县委调查用“枪支走火把这事掩盖下去,真相是啥天家心知肚明,最后县委赔了点钱,把家属安抚了下去。但没想到,选举就露馅了。
老百姓不愿意这样的人当社长,说老社长顶多作风有点问题,组织上批评教育是可以改好的,不好的地方可以慢慢改,实在改不好了大家可以睁眼闭眼,新社长上来不是要我们命?
邓子恢花了一星期,以中财委副主任之身份,把整件事给授顺。两个社长都严肃批评教育,要求他们认真整改。同时要求县委不要追究“冲击“这件事,意思一下得了,但县长、县委书记要向上级做深刻检讨。
然后他又去江苏,苏南解放晚,有几个县主要干部,可能是国党起义过来或者民主党派安排的,平时不太敢叽声,工作一般也不下去管老百姓。
用邓子恢的话说,就是学学文件,挖空心思讲述学习心得,主要工作基本上不做或不干预,整个无为而治。当然也不能说啥也不干,县里有几个厂子生产对苏东出口货物,他们很积极,经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