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5) -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 - 于泽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十五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5)

名士风流

大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就在陈胜起义的前一天夜里,突然刮了一夜大风,吹散了满天的乌云,也吹散了多年来郁积在这些戍边的农夫们心中的雾霾。太阳露出了笑脸,而洋溢在农夫们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加灿烂。杀了两个押夫的校尉之后,农夫们将所剩的酒分倒在碗里一饮而尽,然后摔碎了手中的酒碗,举起吴广等人事先准备好的旗帜,扛着铁锨、锄头,欢呼着涌上了街头。沿途的青壮年汉子几乎悉数加入了起义队伍。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周围各县的青年也撂下手中的锄镐,直奔大泽乡而来,只一两天的工夫,起义队伍便发展到了上万人。起义之后,陈胜自立为将军,封吴广为都尉。起义军皆袒右臂,称大楚。陈胜命人搭起祭坛,以两个校尉的头祭了天地。起义军先占领了大泽乡,然后很快攻下了蕲县。之后,陈胜命符离(今安徽宿州市东北)人葛婴率领一部分起义军向东进攻,自己亲率主力向西,拿下了銍(今安徽宿州西南)、酂(今安徽永城市西南)、苦(今河南鹿邑县东)、柘(今河南柘城县西北)、谯(今安徽亳县)五座县城,接着准备攻打陈郡郡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县)。天下百姓苦于秦暴政已久,听说陈胜起义,纷纷前来投奔,起义军到达陈县时,已有战车六七百乘,骑兵千余,步卒数万人。他们削竹为兵,折木为戈,作战英勇无比,所向披靡,一路浩浩荡荡开到陈县城下,把陈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县是郡治所在,郡守、县令闻风而逃,只剩下一个不知死活的守丞还想抵抗,被义军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城攻破了。

义军在陈县驻扎下来。

陈县城里仿佛过节一般,百姓们杀猪宰羊,欢迎陈胜大军的到来。陈胜申明了军纪,将军中组编、训练诸事交与部下,腾出空来让人去请县中三老、豪杰前来议事。正在布置,门外忽报张耳、陈余求见。入城之前,陈胜就开始打听陈县有哪些人物,早已听说张耳、陈余的大名,正要派人去请,他们却自己来了,陈胜喜出望外,急忙说:“快请客人进来。”

张耳是大梁(今河南开封市西北)人,四十岁上下,仪表堂堂。年轻时曾做过魏公子无忌的门客。张耳素有大志,自比战国时魏人张仪,常言:大丈夫在世,若不能封侯拜将,枉活一生。后来,张耳吃了官司,逃到外黄(今河南省民权县西北)躲避。初到外黄,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便四处打听着租房子。张耳找到一户杜姓人家,男主人叫杜放,是个老实巴交的读书人,既不会种田,又不能经商治产业,做了几天小吏,上司嫌他太迂腐,于是被开缺回家,终日子曰诗云,闭门读书。张耳找上门来租房,杜放却做不得主,进屋把娘子叫了出来。杜放的娘子名叫婉娘,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听见有客人来,趿拉着一双绣花鞋,扭动着杨柳般的腰肢走了出来,靠在门框上,嘴里嗑着瓜子,边嗑边噗噗地吐着瓜子皮,眼睛里闪动着不安分的目光,盯着张耳问道:“租房啊?”

张耳初见婉娘,觉得她有点儿放荡,尽量不去看她,可是婉娘的美貌吸引着他,由不得他不看。一看,心里一震,心想,真是个绝色女子,今生今世若能娶这样一位娘子也不枉来世上一回。

“是,租房。”

“带家眷吗?”

“在下并无家眷。”

婉娘听了,目光一闪,接着问道:“租几间?”

“一间足矣。”

“那三间南屋空着呢,你住去吧。”

“在下并无许多银两,只需一间即可。”

“什么银两不银两的,你住去吧,我也不指望那点儿房租过日子。”

听了这话,张耳倒觉得这女子有些大气不凡。婉娘看他的时候那种眼神和闪烁的目光张耳也都看在眼里,心中为之一动。张耳毕竟是读过书的人,加上逃难至此,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多想,暂且住下了。

住下之后张耳才知道这是个是非之地。因为婉娘长得漂亮,常常碰到麻烦,城里的一些地痞无赖经常来纠缠她,吓得她连家门都不敢出。后来,这些地痞摸透了杜放懦弱无能,竟然欺负到家里来,时常提些酒肉来找杜放喝酒,喝醉了便讲些荤笑话挑逗婉娘,有时还动手动脚的,杜放敢怒不敢言。婉娘的父亲是个商人,很有钱,婉娘和杜放住的房子就是她父亲给置办的。可是在秦代,商人是社会的最底层,没有社会地位,父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没有弟兄为她撑腰,婉娘有心去告官,又怕给父亲结下仇家,便一直忍着,一个人和他们周旋。婉娘是极聪明的一个人,这帮恶少整天苍蝇似的围着她转,却哪一个也挨不得她的身。虽不曾失身,嫁给这样一个懦夫,婉娘心里也觉得窝囊,常常一个人偷偷落泪。

张耳见此情景,便想趁早搬走,免得将来卷进房主家的是非之中,可是一来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二来这家人口清净,读书、练武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又有点儿舍不得走,这么一犹豫就耽搁下来。

婉娘见张耳能文能武,长得仪表堂堂,对他十分敬重,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不是给张耳端一碗来,就是请他过去一起吃,房费也不收他的。张耳无以为报,便每天早早起来,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挑满,算作报答,然后练一阵子剑再去读书。时间长了,张耳发现婉娘并不像最初给他的印象那样坏,她那几分放荡是用来对付那些恶少的,因为嫁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丈夫,没有心思过日子,所以一天到晚也懒得梳洗,凑合着混一天算一天。自从张耳来到这个家,婉娘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一日三餐按时做,女红也捡起来了。因为有了张耳这个房客,那些纨绔子弟也收敛了一些,来得少了。

一天早晨,张耳正在舞剑,婉娘也提着一把剑来到院子里,张耳惊奇地问道:“娘子也懂剑术?”

婉娘笑着说:“我哪里懂剑术,不过我想跟先生学学,将来再有人欺负我,就拿这个对付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剑。

张耳听了,觉得既可笑又可悲,丈夫无能,竟至于把一个女人逼成这样。既然她要学,张耳便认认真真教她。婉娘学得很快,没用多久,剑已经舞得有点儿样儿了。这天早晨,张耳出去挑水,回来看见婉娘在院子里练剑。她舞了一个四十八式太极剑给张耳看,舞完,问张耳:“怎么样?”

张耳道:“样子是有了。可是光会舞不行,这叫耍花枪,跟着戏班子上台演戏可以,要用来防身却还差得远。”

“那怎样才能防身呢?”

“得练功。武行有句话叫拳假功夫真。这么舞两下谁都会,真正剑术高低那要看功夫深浅,要想用来防身,没有三五年的工夫怕是练不出来。”

一席话,说得婉娘有点儿泄气,“原来学剑这么难。公子恐怕在这里住不了三五年吧?”

“那倒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一些练功的方法,功夫要靠自己练。”

张耳以为婉娘不过一时新鲜,学会耍花枪也就罢了,谁知道她竟然真的练起功来,每天早早起来,弯腰抻腿,风雨不误。她还把杜放叫来和她一起学。杜放学了没几天就坚持不住了,婉娘却一直没有放弃。初学练功,筋骨没有抻开,走路一瘸一拐,疼得龇牙咧嘴的。张耳见她真的要学,便鼓励她:“这是一个坎儿,过去这个坎儿就好了。真要学就要坚持。”

由此,张耳对她越发敬重了。

一天早上练功,婉娘不小心扭伤了腿,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恰好那日杜放去会一帮诗友,早早就出门去了。张耳只好把婉娘抱回上房。婉娘对张耳早有爱慕之心,此刻,搂着张耳的脖子,眼睛火辣辣地盯着他,叹了口气说:“唉!当初嫁的要是你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张耳面红耳赤。他抱着婉娘进了上房,问:“把你放在床上还是榻上?”

“床上榻上都不好。”

“那放在哪里好?”

婉娘大着胆子说:“就这样最好。”

张耳还是个没结过婚的小伙子,一听这话,心像擂鼓一样咚咚跳了起来,放下婉娘就跑了。

那天晚上,张耳一夜没睡。婉娘的影子总是在他眼前晃,挥之不去。他害怕再住下去把握不住自己,开始到处找房,准备搬家。可是,还没容他把房找好就出事了。

一日,张耳外出回来,天色已晚,听见上房里婉娘在喊:“臭流氓!你们这帮混蛋,猪狗不如的东西,放开我!放开我!”

张耳一听声音不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上房。只见杜放已经被灌醉了,睡倒在一旁,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把婉娘按在榻上,手伸进她的衣襟乱摸,张耳大喝一声:“住手!”

几个人看见张耳进来,纷纷住了手,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对付。其中一个比较老到,端起一碗酒捧到张耳面前:“这位公子是这里的房客吧?来来来,喝一碗。”

张耳看那几个人虎视眈眈的样子,知道这碗酒不是那么好喝的,但还是把酒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好酒量,来来来,再来一碗。”那人又给他斟了一碗。张耳连喝了三碗,等着那人的下文,那人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说道:“我们不过和婉娘开个玩笑,没你的事,公子早点儿休息去吧。啊?”

张耳往桌前一坐,说道:“这玩笑恐怕开得大了点儿吧?”

“大不大和你有什么关系?杜公子在这都没说话,你算干什么的?你是她丈夫呀,还是她相好的呀?”

“我就是她相好的,怎么了?我还要娶她呢。”

“你他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你说对了,我这个人就爱吃罚酒!”说完,张耳又端起一碗酒喝干了。喝完,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撂,用手轻轻一按,那只陶碗立刻变成了碎片。几个家伙悄悄站到了他身后,打算动武,张耳装作没看见,抓起一把碎陶片在手中一攥,那把陶片立刻变成了粉末。张耳将手高高抬起,碎陶末冒着一股红色的烟尘撒了下来。那帮家伙见这人如此神功,纷纷向门口退去,出了门,撒腿就跑。张耳也不去追赶,回自己房里歇息去了。

张耳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刚才一进正房门,看见了婉娘掩怀的动作。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婉娘胸前那对雪白的小兔子一闪,当时并没有在意,现在却在他眼前浮动起来。正在胡思乱想,听见门吱扭的一响,婉娘闪身进来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跃而起,把婉娘搂在了怀里。

从此,婉娘经常在夜里来找他,有时候甚至不背着杜放。张耳虽然尝到了禁果,却没有一点儿幸福感,这件事反而成了他的心病,白天做贼一般低着头走路,不敢正眼去看杜放,出来进去尽量拣杜放不在家的时候。过了一段时间,他实在不能再忍受这种做贼的日子,另租了一间房搬走了。临走,他去向婉娘告别,婉娘问他:“为什么要搬走?”

张耳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我受不了了。”

“那我呢?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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