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6) -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 - 于泽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十六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6)

高举义旗

陈胜起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也传到了沛县。萧何立刻派夏侯婴火速赶往芒砀山去给刘邦送信。夏侯婴刚走,周让派人来请他和曹参前去共商大事。周让的官声不好,他为人刻薄,贪财好色,对待下属薄情寡恩,平日里拼命盘剥百姓,已经积下了民怨,眼下听说各地百姓纷纷杀了地方官员以应陈胜,害怕百姓们也会杀他,慌了手脚。见了萧何、曹参,第一句话就问:“你们的亲戚朋友里有没有认识陈胜的?赶紧想办法和他联系。我准备向他献城。”

头天晚上,周让已经想了一夜,目前要想保住脑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争取主动。只要他率先打出迎接义军的旗号,别人就不好把他怎么样。但是萧何和曹参都无法与陈胜联系,萧何道:“臣闻陈胜起自布衣,与官场素无往来,恐怕一时难以找到。即使找到了,也未必能说上话。”

“那怎么办?咱们得想办法自保啊。我听说各地都已经起兵应陈胜,我也打算组织一支队伍保境安民,同时准备迎接义军。”

平心而论,周让平时待萧何不薄,萧何也就设身处地为他考虑,道:“恕我直言,这支队伍恐怕您带不动。”

“为何?”

“您是秦朝的官员,百姓们不会听您的。况且,眼下局势尚不明朗,若有反复,大人岂不是进退失据?您若真要组织队伍,不如请刘邦回来。臣听说刘邦现在已经有几百人了,拉出来就能打仗,在此基础上稍一扩充就是几千人马,何必再去号召?您退居幕后,进退尚有余地。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周让拿不定主意,犹豫再三,最后说:“那好,听你的。马上派人去和刘邦联络。”

“不必了,我已经派夏侯婴去了,如果快,他三两天就能赶回来。”

听了这话,周让觉得十分诧异:“这么说你们早就和刘邦有联系?”

萧何这才意识到不该说实话,他对这位县令大人过于信任了。话已出口,没法再收回,只好承认。周让顿时起了疑心,他担心刘邦已经和底下吏员们串通好了,回来怕是要杀他的头,仔细想想,又觉得萧何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当面把实话说出来。可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谁也不敢相信,于是脸上马上堆起笑容,说道:“好啊,还是萧主掾有眼光,比我看得远。那好,咱们就等夏侯婴的消息吧。”

周让把萧何、曹参打发走了,立刻把县尉曹无伤找了来。这个曹无伤与周让有点儿亲戚关系,所以周让一直把他当作心腹。曹无伤在县里也不是个等闲之辈,他武艺高强,在沛县几乎无敌手;并且读过几天书,素有大志,做县尉做了多年,总有怀才不遇之慨。他自知才干不及萧何、曹参,心里又不服气。萧、曹、刘邦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往跟前凑合,可是他总觉得他们没把他放在眼里。陈胜起义后,曹无伤觉得机会来了,该是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一边听周让介绍局势,一边在脑子里迅速盘算着,看来刘邦进城是挡不住的,可是若跟着刘邦走,他身边有萧、曹、周、樊、卢绾等一大帮朋友,哪里有他曹无伤的位置,周让虽然势单力薄,可是周让要是起事,除了依靠他曹无伤,再无别的选择。于是他迅速拿定了主意,说道:“他们这是要杀您的头啊。那还有什么说的,立刻把萧、曹逮捕下狱,我们不能等着束手就擒。”

“可是我又怕抓错了人,萧何不像是个搞阴谋的人。这一步一旦迈出去,想回头可就难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谁也不能相信,宁可错抓错杀,也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让早已乱了方寸,他觉得曹无伤说得有道理,刘邦回来肯定是要杀他的。好在他已经把萧何、曹参稳住了,否则想动手都来不及了:“你说得对,你马上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

“这事我看还是派王仲去比较好。”曹无伤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出面。

王仲带着几个人,趁萧何、曹参没有戒备,把他们抓了起来。接着,周让又派曹无伤和王仲等去四乡招募人马,准备组建一支军队,可是响应者寥寥,因为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是为朝廷招人还是为自己招人。几个人忙活了好几天,几乎一无所获,周让只好把城中的百姓强行组织起来守城。

刚刚拼凑起一支人马,忽然有人报告说看见樊哙回来了。周让心里一惊,他问曹无伤怎么办,曹无伤毫不犹豫地说道:“一块儿抓!”

樊哙是奉刘邦之命来找萧何的,他们已经得到了陈胜起义的消息,但是樊哙和夏侯婴走岔了,没碰上面。樊哙进了城,觉得自己蓬头垢面的,怕吓着吕媭和岳父岳母,先回自己的老宅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刚要出门,曹无伤派来的人到了,说县太爷周让和萧何、曹参等人正在等他去商议大事。樊哙跟着那人来到县衙,却不见萧、曹的影子,只有周让一个人坐在那里,樊哙问:“萧何呢?”话才出口,四周埋伏好的士卒一下冲出来把他抓住,捆了个结结实实。

夏侯婴到达山里的时候,刘邦正在整顿兵马准备下山。见了夏侯婴,刘邦觉得不用再等樊哙回来了,以免坐失良机,于是下令立即出发,直奔沛县而来。来到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周让正在城上等着他呢。周让冲着刘邦喊道:“刘邦,你听清楚了,你身为秦朝官吏,为人臣不忠,私放役夫,聚众为寇。我已率城中军民起义,将城池献给陈王,你又勾结旧秦吏萧何、曹参等人欲加害于我,罪不容诛,然为使沛县百姓免遭涂炭,本县暂且饶你不死,赶快逃命去吧,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刘邦没有料到周让竟然倒打一耙,气得火冒三丈:“周让,你也给我听着。你为官五载,祸害四方,鱼肉百姓,你有什么资格率军民起义?赶快把城池给我交出来,饶你不死,否则,待我义军攻破城池,把你碎尸万段!”

刘邦话还没说完,城上乱箭射来,周勃急忙上前将刘邦挡在了身后。周让又从城墙垛口伸出头来喊道:“刘邦,老夫劝你还是马上撤退为好,否则,萧何、曹参、樊哙,还有你岳丈一家都在我手上,你若不听劝阻,继续纠缠,我先杀了他们。”

正说着,周勃一箭射了过去,正中周让头盔上的红缨,吓得他急忙把头缩了回去。刘邦这时才知道周让抓了人质,他还没有做好攻城的准备,这几个人也不能不救,于是下令暂时后撤。

刘邦将周勃、卢绾等人叫到一起商量对策,众人都觉得攻城并不难,守城的都是些未经训练的百姓,毫无作战经验,而且很容易瓦解,难的是萧何等人在他们手里,把周让逼急了,他随时都可能把他们杀掉。可是要救他们出来谈何容易?周让已经封了城,不准任何人进出,大白天城门都是紧闭的。大家想了许多办法,诸如挖地道、掘城墙之类的都想到了。佩瑶在一旁说道:“这些办法都不行,还是让我去救人吧。”

刘邦看了看她,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也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她,佩瑶说道:“大人还不知道我有攀岩的功夫吧?”

“就算你能攀岩,那光溜溜的城墙怎么攀?”

“刚才我在城下仔细看了一下,那城墙已经破旧,可以徒手攀登。”

“即便如此,你孤身进城如何救得了他们?我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人多目标大,反而容易坏事。请大人放心,我一定能把他们救出来。”

刘邦还是下不了决心,夏侯婴在一旁说道:“要不让她进城去试试吧,城里还有不少我的朋友,进城去找他们帮忙。”

刘邦这才说道:“那你去试试吧,万一不行就先回来,再想别的办法。”

当晚,刘邦派夏侯婴和周勃带了十几个强弓手掩护佩瑶登城。到了城下,夏侯婴还不死心,派了几个小伙子沿着城墙转了一周,想找个缺口跟着一起进城,可是没有一点儿空子可钻。佩瑶说:“大哥别费劲了,我走了。”说完,像只壁虎一样爬上了城墙。周勃命令弓弩手们做好准备,只要城墙上一有人露头,立刻射死。不一会儿,佩瑶爬上了城头,月光下,只见她身影一晃就不见了。本来已和佩瑶约好,顺利登城之后他们就可以返回了,可是两位老大哥不放心,一直眼睁睁地望着城墙,直到天快亮了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转身回去。刘邦还没睡,问道:“怎么样?进去了吗?还顺利吧?”

夏侯婴道:“早就进去了。非常顺利。”

刘邦骂道:“他娘的,顺利你们也不给老子报个信,害得我一夜没睡。”夏侯婴和周勃也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傻笑。

这一夜,还有一个人没睡,那就是吕雉。她也知道了陈胜起义的消息,但是还不知道刘邦已经回到了沛县。

那日在山里见了佩瑶,她的心顿时冷了。过去再苦再累都觉得没什么,因为她心中有个刘邦,因为她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沉重的生活负担使她感到疲惫不堪,每天起来什么都不想干,只是对着镜子发呆。过去她一直以为自己还年轻,可是和佩瑶一比,顿时觉得自己老了。还不到三十岁,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皮肤又老又黄,伸出双手,自己都不敢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水葱般细嫩的十指已经变得树根一样粗糙了。她觉得生活对她来说似乎才刚刚开始,她好像还没有看见序幕,就已经草草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打发,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陈胜起义了,刘邦会怎么做?他会跟陈胜走吗?会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吗?过去,这是她十分关心的问题,可是现在,这些问题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她对生活已经绝望的时候,审食其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的心中。她后悔当初不该那么伤害他,现在搞得她良心负担很重,甚至有承受不起的感觉。她觉得唯一的办法是以身报答。可是那样将来怎么面对刘邦?尽管刘邦在感情问题上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也很难迈出这一步。她是女人,不为刘邦考虑,自己也要自重。但是反过来想,刘邦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为了刘邦她舍身赴死,那时刘邦在哪里?一家人将要饿死的时候刘邦在哪里?在她日日夜夜为刘邦担心,担心他会不会饿着、冻着,会不会死在外面的时候,刘邦在做什么?是审食其救了他们一家。为这样一个男人献身难道还有错吗?天知道了都会原谅她的。其实,这些都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她还不知道,她已经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这会儿,吕雉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审食其,一会儿是刘邦。两个男人交替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她鼓足了勇气悄悄走进了审食其的房间。审食其还没睡着,看见吕雉进来,叫了声嫂子,吕雉伸手把他的嘴捂住了:“小点儿声。”说着,她钻进了审食其的被窝。审食其吓得直往一边躲,生怕碰到她的身体:“嫂子这是做什么?”

“别怕,我问你,你喜欢嫂子吗?”

有了上次的事情,审食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呀!”

审食其道:“喜欢是喜欢,可是嫂子不属于我。”

“既然你喜欢嫂子,嫂子今晚就给了你。”

“不,那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你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嫂子无以报答,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样才能报答你。”

“不。嫂子。你把我看错了。我不需要报答。要是那样我可真成小人了。嫂子千万别这样看我。我失足一次,不能再有二次,那样你会一辈子瞧不起我。”

说着,审食其已经穿衣坐了起来。吕雉也坐起来说道:“原来我把你看错了,以为你不过是个酸腐儒,那天你在院子里说的那几句话让我知道了,你是个大男人,不折不扣的男子汉。说实话,我就喜欢这样的男人。你刚才这几句话更让人敬重。也许我刚才的话说得不对,若不是为了报答,是嫂子喜欢你呢?”

不知道是审食其没听出话音还是故意搪塞,他说:“那嫂子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吧。只要嫂子不再为上次的事瞧不起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审食其说的是真心话,他所有的付出如果说要图什么回报的话,那就是还给他尊严。现在他得到了。他曾经在吕雉身上失去,现在又在她身上找回来了。可是他没有站在吕雉的立场上来替她想一想,他正在把吕雉抛进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尴尬之中。黑暗中,吕雉觉得脸上直发烧,幸好审食其看不见。吕雉满面羞愧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佩瑶攀上城墙,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不远处有几个守城的百姓在那里喝酒、猜拳,并没有发现她,她蹑手蹑脚地贴着箭垛躲开他们,然后从腰上解下一根拴着铁爪钩的绳子,将铁爪找地方挂牢,顺着绳子溜了下去。按照夏侯婴的指点,她顺利地找到了任敖的家,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进了院子。房子里还亮着灯。她悄悄走到窗前,听见里面几个男人在说话,所谈的内容,正是如何营救萧、曹等人,只听里面一人说道:“出来以后就藏在我家,我家有个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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