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7) -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 - 于泽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十七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7)

八千子弟

项羽带着妙逸在外躲了一年多,大部分时间住在伯父项伯那里。项伯与项梁是堂兄弟,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项梁颇为相似。楚国灭亡后,他逃到了吴中,在水运码头上给人做苦力。一日,正在卸船,看见几个秦军士卒押着一队囚犯走过来。一个犯人渴急了,蹲到河边捧了口水喝,不料被押运的伍长一脚踢下水去。项家子弟个个中情烈烈,项伯看不过去,抬起一脚将那个军官也踢了下去。谁知他脚上的功夫太深,竟把那个伍长踢死了。项伯只好逃出吴中,几经辗转,最后在下邳落了脚。项伯已经多年没见过项梁叔侄了,当年分手时,项羽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今看见侄儿已经长大成人,又有这么好的武功,别提多高兴了。项羽住在伯父家里,整日无所事事,全靠习武来打发时间。可是手中那把剑似乎总觉得太轻,特别是作为马上兵器很不合适,因此一直想找一件合手的兵器,恰好项伯家里藏有无数兵器,这下项羽可以满足了。

项伯有两项爱好,一是喜欢收集各种兵器,二是喜欢好马。只要看见好剑好马,他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想办法把它买回来。他家里养了十几匹马,新近又从北边买了一匹宝马,名乌骓马。这匹乌骓马性情暴烈,无人能够驾驭。项伯为了驯服这匹马已经摔伤了好几次,项羽听说之后想去看看,项伯怕他摔着,一直推托着不让他去。

一日,项伯正在驯马,项羽来到马厩,看见了那匹马。那马果真是匹好马,一般的战马都要比耕马高出一头,这匹乌骓马比一般的战马还要高半头,项伯站在那里,头部刚及马背。那马浑身毛色黝黑,光亮耀眼,鼻子上一抹白,一直伸展到头顶,十分英俊。项羽顿时喜欢上了这匹马。乌骓马也好像认识项羽,看见他进来,打了个响鼻,使劲用前蹄刨着地面。项伯对项羽说道:“你先别急,等我把它驯服了就送给你。”说完,一下跃上马背,乌骓马立刻扬起前蹄,直立起来,企图把项伯甩下来,它已经用这种办法把项伯摔了好几次了。这一次项伯早有防备,双手抓住马鬃,任凭它怎么跳就是不松手。乌骓马连着立起来三次都未能把项伯甩掉,似乎觉得丢了面子,第四次立起,仿佛在和项伯斗智,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猛地一停,将项伯从前面甩了下去。它像一个胜利者,以嘲笑的目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项伯,然后高傲地扬起了头。项羽扶起伯父,说:“我来试试。”说完,也不等项伯允许,一跃跳上了马背。

乌骓马似乎并不服气这位新主人,还想故伎重演,项羽双腿紧紧地夹住马腹两侧,乌骓马顿时感到不那么轻松自在了,试着扬了两下前蹄,由于腹部受制,扬不起来,于是就地在马厩里转了几个圈,身子朝后退了几步,长啸一声,腾空跃起,从栅栏上越出了马厩,直向大门外冲去。项伯吃了一惊,生怕项羽有什么闪失,跟着追出门去,那马已经载着项羽跑远了。

不一会儿,项羽骑着马回来了。项伯一看项羽骑马的姿势,就知道这匹烈马已经被驯服了。等到了跟前,项伯高兴地牵过马来交给马夫,对项羽说:“好样的,是项家的种,你不是还想要一件合手的兵器吗?走,跟我挑去。”

项伯的兵器库里有不少宝贝,光是好剑就有几十把。有长剑、短剑、佩剑、曲剑、劈剑、刺剑、三棱剑等不一而足,最短的怀剑只有七八寸长,而挂在墙上的一把巨剑则有六尺多长。还有一些作为收藏和礼仪用的玉剑和避灾驱邪用的木剑。春秋战国时期,冶铁技术有了长足的发展,铸剑、锻剑的技术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吴越一带出了许多传世名剑,传说中的越王勾践剑、吴王夫差剑、干将镆铘剑等都出自这里。这些名剑倒有一大半被项伯收集来了。所有的剑都平放在剑架上,项羽一一抽出来欣赏,一边看,项伯一边给他介绍,把那些名剑看完,项羽发现还有一把剑用红绸子拴着挂在房梁上,剑鞘上镶满了珠宝,项羽问:“那是把什么剑?”

项伯蹬着凳子解下那把剑,抽出鞘来,只见剑面上涂了一层薄薄的油,剑锋锋利无比,闪着寒光,项伯四周看了看,从地上拾起一把准备丢弃的铁剑,右手一挥,左手的铁剑立刻被削作两截。项羽十分惊讶,接过剑来端详了半天,连连说道:“好剑!好剑!”

“你知道这把剑是什么剑吗?”

“不知道。”

“这就是那把吴王光剑。”

“啊!这就是吴王光剑!”项羽早就听说过这把剑,想不到今日在伯父这里见到。

“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

项羽把剑放在手上掂了掂,说:“还是太轻,我想找件马上用的重兵器。”

“你是想找马上兵器?有,有,我这儿什么都有。你自己挑。”

项伯的兵器库里,枪、矛、斧、钺、钩、叉、鞭、锤,样样都有,项羽挑了一支丈八长矛,一把长柄马刀,拿到院子里耍了几下,仍然觉得不够分量,项伯道:“这把刀是四十斤(秦时一斤,相当于现在的半斤)的,已经够重的了。再重,就是作为仪仗用的了,作为兵器,似乎太重了点儿,使用不灵活,携带也不方便。”

“还有重的吗?”

“有——!”项伯扒开墙边平放着的一堆表演用的兵器,里面露出一支长戟,长约两丈,青铜柄,上面铸着一条青龙,因为经常被借去作仪仗和表演用,戟柄、戟锋都擦拭得明晃晃的。项伯道:“这支戟叫青龙戟,重八十斤,是不是太重了点儿?”

项羽拿在手里掂了掂,说:“正好!”

项羽抄起青龙戟到院子里舞了一阵,那青龙戟在他手中似一根轻飘飘的木杆,被他舞得天花乱坠,只听院子里风声呼呼,项伯一个劲地在旁边叫好。后来项羽做了西楚霸王,人们便把这支戟称为霸王戟。

从此,项羽便每天骑着乌骓马,提着这支青龙戟到城外练武,他的马上功夫也有了很大长进。

一日,项羽从城外回来,看见妙逸正在自己房子里做针线,项羽见家里没有人,便溜进去搭话:“这是给谁做的?”

“不知道。明知故问。”

“我瞧瞧。”说着,项羽就往跟前凑,妙逸威胁道:“看书去,不然拿针扎你啦!”

项羽不听那一套,伸手去摸她的手,妙逸将手抽回,从墙上摘下一把短剑,抽剑出鞘,一下子指到了项羽胸前:“看剑!”项羽不防,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妙逸追了上来,项羽边退边从腰间拔出剑来抵挡。妙逸屋子里常挂着一把短剑,那剑十分精巧,还不足两尺,像个玩具,项羽以为那不过是用来伴歌舞,舞着玩玩的,没想到妙逸舞起剑来完全不是碧云楼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只见她劈砍挑刺,闪转腾挪,忙而不乱,剑法柔中寓刚,俨然一个冲锋沙场的战士,一支剑在她手中舞得银蛇一般,项羽左格右挡,倒忙得不亦乐乎。项羽来了兴致,把叔父项梁所教的全部技巧都拿了出来,挑逗性地展开了反攻,只听风声呼呼,剑鸣叮当,两支剑在阳光下搅作一团,煞是好看。

舞了有半个时辰,妙逸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在项羽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连连后退,剑法也有些乱了,项羽怕伤着她,喊了一声:“停!”两人收了剑,妙逸累得气喘吁吁了,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项羽急忙跑回屋里拿了块湿帕子递给她,道:“姑娘剑法好凶,想不到你还藏着一手呢。”

“知道就好,看你以后老实不老实。”

“我偏不老实。”项羽看着妙逸胸脯一起一伏的,早已动了心,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在她红红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妙逸没防备,把帕子掉在了地上。

两人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抱在了一起。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好像在为这一对年轻人歌唱。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咳嗽,两人赶紧松了手。原来是项伯回来了。妙逸第一次和项羽这样,没想到却被项伯撞见,羞得满脸通红,连招呼也忘了打,慌慌张张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项伯坐在老槐树下一块石头上,对项羽说道:“如今你马也有了,马上兵器也得了,我再给你请一位师傅怎么样?”

“什么师傅?”

“这个师傅可不是一般人,想当年曾经在博浪沙刺杀过秦始皇。”

“伯父说的可是韩国张良?”

“正是他。”

“他人在哪?我想见见他。”项羽在吴中跟着项梁见识了不少人物,也养成了一种习惯,凡是天下豪杰之士他都想结交一下。

“想见他不难,他就在城南住着。可是也不能随便去见,我得先跟他说好了,他若同意收你为徒,咱们得专门举行个拜师礼。”

“为何要拜他为师?”

“这个人满腹经纶,可为帝王之师,你将来若想成就一番大事业,恐怕没有比他更合适的老师了。”

项羽听了,不大情愿,心想,要拜师,还有谁能比得过叔父项梁?况且,他也受不了那种约束,于是说:“结交一下倒可以,拜师嘛,以后再说吧。”

正说着话,张良来了。张良看上去很年轻,生得眉清目秀,像个美妇人,身着青色长衫,手拿一把羽扇,显得十分从容洒脱。他面带微笑,看上去和蔼可亲,眼睛里却透着一眼就能把你看透的智慧光芒,一见面便让人有三分敬畏。项伯道:“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就来了,快来拜过张叔叔。”

项羽看那人如此年轻,好像比他大不了几岁,叫叔叔有点儿张不开口,既没有拜,也没有叫。项伯很尴尬,张良倒并不在意,问道:“这位是?”

“小侄项羽。”

“哦,不愧是楚国世家,代代都是英豪啊!”

项羽问道:“先生就是博浪沙击杀秦始皇的张良?”

张良道:“不太像吧?”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张良笑道:“所以秦始皇才抓不住我。”

项羽进屋泡了一壶茶出来,和张良寒暄了几句,项伯就把话题往兵法上引,一说到兵法,项羽就觉得脑袋大,勉强应付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拉着妙逸骑马出去了。可惜他当面错过了这位帝王之师。

张良字子房,本是韩国后裔,原姓姬,祖父姬开地做过韩昭襄王、宣惠王、襄哀王的宰相,父亲姬平做过韩釐王、悼惠王的宰相。父祖五世相韩。韩悼惠王二十三年,姬平去世。那时张良年纪还小,不曾在韩国做官。姬平死后二十年,秦灭韩。此时张良已长大成人,为五世相韩故,发誓要为韩报仇。张良家有奴仆三百人,家财万贯,张良的弟弟死了,都没有心思为他举行葬礼,一心只想着报仇复国。他辞退了奴仆,变卖了家产,到处访求刺客,谋刺秦始皇,几次都没有成功。他想起有一年去淮阳(秦时陈县)学礼,曾听人说有位隐士,号仓海君,为人侠义,见多识广,并结识了不少天下名士,便四处打听,最后找到了仓海君的住所。仓海君已是满头银发,身体却十分健康,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张良见过礼后,直截了当地说道:“晚生闻先生素有反秦之志,故特来求教于先生。”

“谁说我要反秦呀?秦若有道,顺民意应天命,我反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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