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4) - 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 - 于泽俊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十四章《流血的皇权:楚汉争霸.上册》(14)

大风起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七月,就在秦二世刚刚埋葬完他的父亲,正忙着诛杀诸公子和大臣们的时候,陈胜、吴广在蕲郡大泽乡(今安徽宿州)发动了中国历史上最为波澜壮阔的一场农民起义。

陈胜字涉,阳城(今河南登封市)人。年轻时家贫无田产,到处给人扛长工打短工。陈胜人穷,却很有志向,总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可是日复一日,他仍在田间替人耕作,仍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日子。一天,几个一起干活的长工在地头歇晌,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雇主太苛刻,日子没法过,陈胜道:“苟富贵,毋相忘啊!”

一个长工嘲笑他说:“富贵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一个扛长工的,能有什么富贵?”

陈胜被噎得没话说,躺在地头上叹了一声:“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那位伙计没听懂,问:“你说什么?”

陈胜道:“别问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秦二世元年七月,朝廷征发闾左百姓屯戍渔阳(今北京密云区西南)。陈胜、吴广均在被征之列,而且被指定为正副屯长,带队去渔阳。走到半路,下起了连阴雨,一下就是半个月。大雨汇成洪水,淹没了田野,冲垮了道路。九百人的队伍走到大泽乡,再也无法继续前进。陈胜心急如焚,天天派人前去探路,估计等雨停了、路修好,起码还得十天。规定的期限是一个月到达,陈胜和吴广愁眉苦脸地掐着指头算日子,怎么算也无法按期到达了。按律,如不能按期到达,要全体处斩。陈胜和吴广喝着闷酒,望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幕直发愁。

吴广字叔,阳夏(今河南太康县)人,为人素来仗义,是条宁折不弯的汉子。喝了一阵子酒,他把桌子一拍说道:“去,是死路一条;跑,抓回来还是死路一条,反正没有活路,不如反了算了!”

陈胜也有此心,但是他比吴广有心计,道:“要反不难,天下苦秦已久,老百姓早就要反了。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不怕没人响应。不过你我都是无名之辈,怕闹不大。要想闹大,就得师出有名,打出一个像样的旗号来。咱们不反则已,反就反他个天翻地覆!”

吴广道:“说得好!不过打什么旗号好呢?”

“我听说二世是篡位,本来应当是公子扶苏继位,可是胡亥把扶苏偷偷杀了。扶苏素有仁爱之名,百姓们都知道,可是百姓们并不知道他死了,咱们就打他的旗号,你说好不好?”

“好!要是再有一员武将就更好了。”

“武将就打项燕的旗号。项燕能征善战,爱兵如子,天下无不知晓,楚人到现在都还在怀念他,有这两杆大旗,不愁天下没人响应。”

吴广道:“古人出兵时都要占卜,咱们是不是也找人算一卦?”

“也好。”

也许是天意,吴广才说要找人占卜,第二天便有位老先生打门前过,口里吆喝着“预卜吉凶祸福,替人排忧解难!预卜吉凶祸福……”,吴广赶紧把老先生请到了屋里。那老先生已是满头银发,身体却十分健康,紫红色脸膛,左眼眉心上方有一颗大大的黑痣,雪白的牙齿整整齐齐一颗不少,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听谈吐,满腹经纶,很值得信赖,于是吴广恭恭敬敬把老先生请了进来。按照老先生的要求,先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卧榻抬到屋子的正中央。老先生把随身携带的一个十分精致的小木匣子放在榻上,洗了手,然后向南拜了三拜,问道:“二位先生所占何事?”

陈胜和吴广互相望了望,不知道如何回答好。老先生也不再追问,继续说道:“有道是心诚则灵,先生所占无论何事从现在起就要在心中想着这件事,这样出来的卦才更灵验。”

陈胜、吴广虔诚地点了点头。老先生打开木匣,从里面拿出一把蓍草,一根一根地仔细数了一遍,共五十根。老先生郑重其事地取出一根,放回匣中,将其余四十九根蓍草随意分成两把,两手各拿一把,再从右手这一把中抽出一根,夹在左手小拇指与无名指之间。然后,从左手中四根一组往外数,数到最后剩了一根,将它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再四根一组数右手这把,数到最后剩下三根,又将这三根蓍草夹在左手中指与食指之间。这样左手指缝中共有五根蓍草,老先生把五根蓍草放在床上,用同样的方法去数余下的四十四根蓍草,如此反复了三遍,然后用竹棍在地上划了一根阳线“--”,如此反复了六次,老先生在地上画出了卦象:

画完了,老先生说:“是个随卦。”

吴广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意思?”

“从卦象上来看,上卦为兑,是泽,是悦。此地名为大泽乡,又逢连日大雨,想是应了这个泽字;悦呢,是说二位雨天到此,当有喜事临头……”

开始陈胜、吴广见老先生神神道道地忙活这么半天,以为他是在故弄玄虚,可是老先生一开口,两个人立刻感到这老先生的卦不一般。

“可是这喜从何来呢?”吴广脱口而出问道。

“先生别急,听我慢慢说。下卦为震,是雷,是动,二位君子想必是要动,要做什么事情,而且不是一般的事,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陈胜、吴广听到这儿脸都白了,吴广差点儿跪下给老先生磕头,陈胜暗中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太冲动。陈胜想,即使被老先生看破,也还是心照不宣的好。吴广道:“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喜从何来?”

“先生不要急,我还没说完呢。这卦辞上说:随,刚来而下柔,动而悦,随。上卦所说的悦是从下卦的动而来,所以说动而悦。你们要干的这件事就是件大喜事。”

陈胜依然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什么时候动好呢?”

“从卦名上还看不出来吗?随卦,随时而动。卦辞上说:随,元、亨、利、贞,无咎。也就是说,你想什么时候动就什么时候动,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先生真乃神人也。”陈胜拿出五串钱递给老先生。老先生不收,道:“这一卦是我送的,算我对你们的襄助。要收钱,这卦钱你可付不起。”

陈胜见老先生已窥破天机,有心想把他留下,道:“看样子老先生已经算到我们要干什么了。何不留下帮我们出出主意?下一步该怎么办?”

老先生已收拾停当,很神秘地冲他俩笑笑,说:“何不问问鬼神?”说完,飘然而去。

吴广摇摇头,道:“这老头,多一句都不肯说,让他出出主意,他跑了。问鬼神,鬼神知道个屁!”

一句话提醒了陈胜,他想起老先生临走那一笑似大有深意,一拍脑门说道:“不对,老头给咱们出了主意啦,他不是说让我们去问鬼神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说完,吴广就去准备。他找了块白绢,用丹砂在上面写上“陈胜王”几个大红字,塞在鱼肚子里,暗中令渔人到戍卒们住的地方来卖,戍卒买了鱼,发现了书帛,一下子就在营中传开了。当天晚上,吴广又跑到驻地附近的树丛里学狐狸叫,那声音隐隐约约像是在喊:“大楚兴,陈胜王。”他隔一会儿喊几声,戍卒们都跑出来,远远地望着那片树丛。只见树丛里有几股鬼火飘飘忽忽,时隐时现,大家十分惊恐,没有人敢近前。

这一夜,营里乱了套,戍卒们几乎一夜没睡,都在谈论这件事:“陈胜王,是不是说咱们屯长啊?”

“不是他还有谁?有几个陈胜啊?”

“可别瞎说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到时候害了屯长,也害了我们大家。”

“怕什么,屯长真要是应了天命称了王,咱们大伙还不都跟着沾光呀!”

“就是,这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我就巴不得有人领着咱们反了他呢。”

“……”

事有凑巧,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就在陈胜计划起事的这一天,天晴了。陈胜让吴广带了人到集市上买来酒肉,就在院子里摆开了宴席犒劳大家。陈胜、吴广和押送戍卒的两个校尉坐在一桌,酒喝到半醉,吴广故意拿话刺激两个校尉:“喝吧,弟兄们,往死了喝,反正已经失期了,没几天活头了,临死喝他个痛快!”

一个戍卒说道:“不能跟官府说说吗?迟到是因为下雨,又不是我们不愿意走。”

吴广道:“说顶个屁用,就算不杀你,戍边的有几个活着回来的?到头来还不是个死!”

坐在吴广身边的那个校尉听不下去了,对吴广说道:“你身为屯长,怎么能这么说话?”

“老子就这么说话,你管得着吗?少在老子面前逞威风,你那颗狗头还不知道保得住保不住呢。”

“你敢骂人?”

“骂你还是轻的,老子还他娘的揍你呢。”说完,照着对方脸上就是一拳。

“对!揍他,揍他!”这两个校尉一路上对戍卒们不是打就是骂,大伙恨透了这两个家伙,一见吴广动手,呼啦一下围上来一群人,为吴广叫好助威。那校尉唰地一下抽出腰刀:“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哪?”

“你说对了,老子今天就是要造反!”说着,吴广一脚踢飞了校尉手中的刀,另一个校尉刚要动手抽刀,陈胜早有防备,从背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众人上来七手八脚把两个校尉打翻在地,吴广拾起地上的刀,噌噌两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一见杀了人,众人都有点儿紧张,院子里一片寂静。陈胜跳上一张桌子,高声说道:“弟兄们,我等戍边,路遇大雨,到今天为止,已经失期,按律,我等皆当斩首。刚才有位弟兄让我去求朝廷开恩放过我们,可是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就算去了不杀头,我们能活着回来吗?弟兄们可以扳着指头算算,自从秦始皇当政以来,你们的左邻右舍、你们的父老兄弟,去充军戍边的,去服徭役的,有几个活着回来的?去求官府,没用!现在,我们失期是死,不失期也是死;去,是送死,不去,让官府抓住还是死,我们没有活路。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白白地去死,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吗?别人当得,我们为何当不得?我决定跟朝廷拼了!愿意跟我走的,袒出右臂!”说罢,陈胜用左手把自己身上那件破褂子一抓,从右肩到袖子一把扯了下来,露出了结实的肩膀和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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