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
工作
2018年研究生招生考试刚结束,还没等甘甜缓过神来,江云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语气里满是雀跃,“考完了吧?甘甜,跟我去招聘会转转呗!”
原来江云毕业已经在家待半年了,日子过得空落落的,早就盼着出来透透气、碰碰运气。拗不过她的热情,甘甜被半拉半拽着进了人声鼎沸的会场。
“甘甜你得陪着我,别离我那么远。”江云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眼睛瞟向不远处一个正收简历的展位,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哎呀,你都成年了,怎么还让我看着啊!”甘甜被她晃得无奈,一脸宠溺地伸手拍开她的手,“你想去,就自己去试试。”
江云往她身边凑了凑,轻轻撞了撞甘甜的肩膀,“让我也蹭蹭你的好运气呗!你看你考试都那么厉害,我也顺便蹭一蹭~嘿嘿。”
甘甜被她逗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把我好运都给你。不过话说在前头,简历还得你自己递啊。”
“保证完成任务!”江云立刻站直了身子,冲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拉着她就往展位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江云在展位前听完招聘老师的介绍,眼睛瞬间亮了,忙不叠地拉过椅子坐下,笔尖在表格上沙沙游走,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旁边另一位负责登记的招聘老师擡眼时,正好瞥见站在一旁的甘甜。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厚风衣,颈间一条浅灰丝巾松松系着,身形笔挺,安静站着时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像株临水的芦苇,清爽又耐看。
那人不由多留意了两眼,随即笑着开口,“这位同学,你也填份信息资料吗?”
甘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摆手解释,“我是陪她来的,今天没准备简历。”
话音刚落,正填着表的江云突然擡起头,手里的笔还举着,兴奋地朝招聘老师扬声说,“老师,她可厉害了!我们专业第一呢,成绩好得很!”
甘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料”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只好低下头含羞地笑笑,伸手轻轻碰了碰江云的胳膊,示意她别乱说。
招聘老师闻言,看向甘甜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笑着说,“哦?那可真是优秀。或许可以看一下我们岗位,待遇好,包吃住还有奖金,一看你的气质就很符合。”
江云在一旁还撺掇着,“是啊是啊,先面试上再说,顺便陪我一起去了。”
甘甜看了一眼展牌,xx特级私立学校!这是要去当老师啊!
甘甜在一旁淡定地开口问道,“不过老师,我们还没考教师资格证。”
“这完全不是问题!”招聘老师摆了摆手,语气笃定,“边工作边备考考起来更顺呢。”
招聘老师反倒笑得更亲和,指了指表格上的培训安排,“你看,我们每周有固定的复习时间,还有前辈老师带着划重点,比自己闷头啃书效率高多了。我们很多同事都是这么考下来的,你这底子,肯定没问题。”
听他这么说,甘甜看了眼身旁满眼期待的江云。便也这般跟着江云,在表格上一笔一画先填写了信息资料。
甘甜从未把“老师”这两个字放进过人生的选项里。讲台太静,粉笔灰太轻,日复一日重复的教案和铃声,想想都觉得像被无形的线捆住了手脚。
比起在教室里看阳光爬过黑板,她更愿意去风里跑、雨里闯,去碰那些没见过的壁,去撞那些不确定的未来——哪怕跌得灰头土脸,也比困在既定的轨迹里,听时钟滴答着数完一辈子要畅快得多。
甘甜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一劫,但还是以出众的口语测试被高分录取。
她捏着那张录取单,目光惆怅——原想躲个清闲,反倒被这份“出众”推上了完全没想过的路,像被风卷着,身不由己。
“所以我们现在还要去考个资格证,是吗?”甘甜捏着录取通知的边角,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怅然。
江云凑过来看了眼通知上的要求,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呗,反正工作都已经有着落了。考个证而已,总比重新找工作强吧?”
江云看着她依旧紧锁的眉头,忍不住笑了,“怎么?你还在想着你那考研成绩呀?”
甘甜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着。
“别担心了。”江云拉着她往回走,语气轻快,“你现在不刚刚好吗?刚找到工作,稳定又对口。回头你要是真去上几年学,等毕了业再找工作,说不定还没现在的工资高呢。”
江云顿了顿,指了指远处夕阳染金的教学楼,“再说了,边工作边考证也不耽误啊。你看这地方多好,先站稳脚跟再说别的,总比悬在半空强,对吧?”
“就别愁眉苦脸了,你这么优秀,肯定在各行各业都优秀的。”
甘甜擡头看向那片温暖的光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路备考的辛苦都成了泡沫,自己心里还有隐隐的较劲,有些遗憾没说出来。
等回去对爸妈一说这事,两人反倒是更支持教师的岗位。两人的意思是,相比于未来的生活,还不如子女在自己眼前安安稳稳地强。
“看来这岗位,倒是歪打正着合了他们的心意。”甘甜低头笑了笑,将通知折好塞进包里。
风拂过耳边,带着春来的暖意。或许,这样也不错。她想。
甘甜望着那份签好的五年合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纸面,忽然觉得自己更像是在签“卖身契”。
甘甜就这样上了“贼船”,和江云分到不同校区的那天,她站在教学楼下,看着江云拖着行李箱走向另一个校区时,忽然就懂了什么叫各有前路。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过往的一切渐渐淡去,甘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要被框在这里了。风从走廊吹过,带着隔壁班的读书声,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
临开学前一天夜里,甘甜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成了一名学生。
梦里阳光斜斜地透过高中教室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疏离的光影,空气中飘着粉笔灰和旧书本混合的淡淡味道。
她刚走进教室,就发现座位却和高中时的座位完全不一样,心里还在纳闷,显然是调过了——自己的桌子竟挪到了宁致原来的位置,而宁致正坐在她原本的座位上,就在右前方。
他穿着熟悉的白色t恤,袖口卷到小臂,看到甘甜走来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等甘甜落座,他随即拿起笔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和记忆里分毫不差,“那个……下课的时候,和你同桌说一声,这次我们做同桌,可以吗?”
甘甜站在桌前,看着他微蹙的眉峰和眼里的期待,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心口,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嗯,可以啊。”
窗外的鸟鸣突然响了起来,聒噪又清亮,和记忆里的春天一模一样。
上课铃响过,老师拿着粉笔在讲台上轻轻敲着,“下面我们爬黑板请同学上来做,一排一排来,先从左边这排开始。”
甘甜的心猛地提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课本边缘。她物理不算强项,尤其怕爬黑板,一想到老师的目光在班级里扫射,脸颊就发烫,赶紧低下头,盯着桌角的木纹,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桌子底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老师果然点了她左边那一排的同学,脚步声从身边经过,带着粉笔灰的气息停在黑板前。甘甜依旧没敢擡头,直到老师又开口,“宁致那一排,轮到你们了。”
她听见身后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轻响,不用看也知道是宁致他们起身了。后背像是能感受到那道熟悉的目光似的,她把下巴埋得更低了,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