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愚蠢
年后难得碰面,两人约着去江边看烟火。夜风格外清冽,却掩不住彼此想缓和关系的小心思,空气里浮动着一丝微妙的暖意。
简云逸从包里拿出个袋子,递过来时指尖有点发烫,“上周给你挑的围巾,想着你整天带围巾,我还没给你买过一个。过年跟我姐上街看看,看这个颜色亮堂,摸着软乎乎的,想着能衬你气色。”不算贵重,却是他为数不多记挂着她的心意。
甘甜接过来,指尖触到织物的温软。又听见他有些责怪地说,“我都不知道你生日是腊月二十四,你也没跟我说过。”
“没事,我本就不过这些。”这话她说了太多遍,可脑海里却闪过过年前,家里人围坐分蛋糕的画面——那天握着蛋糕盒的手,明明是浸在欢喜里。
她把袋子收进包里,擡眼时笑意浅淡,“心意领了,谢谢。”
简云逸忽然挠挠头,语气里突然带点不好意思,“你之前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上次那支玫瑰……是我这辈子头回收到的花,现在还摆在办公室呢。”
甘甜愣了愣,“那早就该枯萎了吧?”
“枯了也能看啊。”他望着她,眼里映着远处渐起的星火,“毕竟是你送的。”
甘甜没接话,心里却轻轻沉了一下。只是自己这辈子,连一朵花也没收到过,即使是简云逸也没送过。
正怔忡着,头顶忽然炸开第一簇烟火。金红的光瀑倾泻而下,照亮了简云逸的侧脸,也照亮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怅惘。
烟火正盛时,流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甘甜望着眼前的人——个子挺拔,眉眼清俊,学历体面,样样都挑不出错处,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却在绚烂的光影里愈发清晰。
大概,眼前人终于不再是当年那人,就像此刻头顶炸开的烟花,再热闹也抓不住,美得短暂,也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距离。
她忽然懂了,有些东西从来不是靠条件拼凑的。即使宁致很好,是旁人眼里再稳妥不过的选择,可那份能让心跳漏掉半拍的悸动,那份无需言说便能懂的默契,却像被风吹散的烟,始终落不到实处。
烟花渐稀,最后一点光亮沉入江面。她轻轻别过脸,望着远处模糊的灯火,原来眼前人再好,少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对味”,终究还是差了点什么。
烟花又一朵接一朵绽开,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可那些炸开的光里,却像藏着细密的针,轻轻刺着心口:有些心意,终究是不对等。
烟花在头顶一层层绽开来,岸边的花灯映得水面一片暖黄,可甘甜的心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正恍惚间,胳膊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擡头就对上不远处一张熟悉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好久不见啊,甘甜。”王孟杰笑着打招呼,怀里还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小家伙,奶呼呼的包着,正睁着圆眼睛看烟花。
“这是我二宝。”她晃了晃怀里的孩子,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炫耀。
甘甜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孩子脸上,心里却泛起些微妙的波澜。这位宝妈在朋友圈里向来是热闹的主角,晒娃、晒日常,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怕被人忽略的鲜活。
“真可爱啊!”甘甜笑了笑,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扫了扫,没看见她先生的身影。
王孟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扬了扬下巴指向前方,“他带着大宝在那边捞鱼呢,俩孩子疯得很,哈哈。”说着低头逗了逗怀里的二宝。
简云逸擡眼看见甘甜与人说话,朝人礼貌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不远,伸手替她拂去肩上落的一点烟火碎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可王孟杰的目光机灵得很,早越过甘甜,黏在后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上,语气里带着点急促的探究,“呦,这位是谁啊?怎么也不跟我介绍介绍,藏着掖着的,我可还没见过。”
甘甜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简云逸正站在她身后栏杆旁,一盏走马灯旁照着,侧脸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她收回目光,语气淡淡的,带着点不想多谈的疏离,“哈哈,我对象。”
就这简单五个字,让王孟杰眼里的八卦火苗却“噌”地窜高了些,正要追问,却见甘甜已经拉住人,逗起小孩来。
王孟杰抱着孩子凑过来,眼神里带着小声的探究,“呦,你那个高学历啊!现在在哪工作呢?”
甘甜明明也不想说,她倒又抱着娃凑过来,“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吗?”
甘甜眉峰挑了挑,没接话。她倒好,越发得寸进尺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不依不饶的劲儿,“我问问怎么了?真的是。”
甘甜被她缠得没法,只能含糊应付,“啧,天太冷,你快带孩子去暖和暖和,在外待久了不好!”
王孟杰像是没听见那声“啧”,自顾自转向刚走近的简云逸,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之前也没见过你,你就是甘甜说的那位医生吧?”她抱着孩子往前凑了凑,语气熟稔得仿佛认识了多年,“我可常听甘甜提起你呢。”
甘甜脑子里“嗡”的一声,双眼一睁,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这人嘴里到底在胡诌些什么?一股说不出的荒谬感涌上来,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的人。
简云逸皱了皱眉,目光在王孟杰脸上摩挲,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认错人了吧!”说完,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甘甜左脸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
“不是啊!那你这是在当小三?”王孟杰嘴上更是变本加厉了。
甘甜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声音陡然冷了下来,甘甜心里已经骂人了,怎么有这么恶心人的同事。
她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王孟杰动了动嘴角。头也没回地去追,风从花灯间钻过,带着点凉意,吹得她耳根发烫。
两人快步离开,把王梦杰孤零零撇在原地。甘甜跑了几步跟上,侧头看向身边脸色紧绷的简云逸,低声解释,“我之前跟你说过,她就这样,说话不过脑子。”
简云逸没回头,语气里还带着没散的火气,“就是你常提的那个蠢女人?”
他嗤了声,脚步没停,“见过拎不清的,没见过这么能胡搅蛮缠的,蠢到没边了。”路灯透过树叶落在他绷紧的侧脸上,带着点被冒犯后的冷硬。
甘甜一想起王梦杰刚才那番颠倒黑白的话,也觉得窝火。话虽如此,她心里也泛着腻味——明明是对方先越界打探,非得自己倒贴上去,再倒打一耙,这种毫无逻辑的蛮横,确实让人火大。
简云逸闷头往前走进大厅,才压下语气里的烦躁,“我去趟洗手间。”
甘甜看着前面的路点点头,心想着:早知道自己就躲起来了,谁知道这么巧看见。
甘甜的指甲都掐到了手掌心了,此刻的紧张又纠结,让两个人现在在一起的每一刻都难挨,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又如何继续,未来又如何展开。
她望着前方渐远的花灯,心里仍有些发闷。实在没想到,多年前随口问过的事,这疯婆娘竟还记得这么清楚,不知憋着什么心思。
王孟杰这人,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谁家日子过得顺了,谁身边的人出众些,她眼里便像淬了火,总要找点由头搅上一搅。旁人的幸福在她看来,仿佛成了扎眼的刺,不挑点错处、说些酸话,就浑身不自在。
更让人膈应的是她那股子恶意——总爱把别人的善意当软柿子捏,把体面的沉默视作可欺,非要一点点撕开、揉碎,看着旁人狼狈才甘心。仿佛别人的顺遂都是错,唯有按她的心思搅得鸡犬不宁,才合她的意。
简云逸在洗手间捧了抔凉水,泼在脸上,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的躁。他推开窗,风灌进来,带着外面的烟火味,他摸出烟盒,打火机“咔”地一声亮起来,火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烟雾在指尖缭绕,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脑子里反复碾着王孟杰那些话。怎么也想不通,一段好好的关系,怎么就会在旁人的口舌里生变?
他太渴望被爱了,渴望那种不含杂质的真心,像溺水的人抓着浮木,容不得半点敷衍。所以他学着笨拙地付出,学着把自己剖开给她看,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让甘甜去爱他,却没有想到感情会因为一句话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