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至于你的好心,我高攀不起
荒芜的冷宫里,凶狠彪悍的嬷嬷手里握着一根皮鞭,狠狠地落在了跪在一旁的瘦弱少年身上。
天寒地冻之时,少年的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衫衣,被鞭子抽成了凌乱的布条子,勉勉强强遮掩着瘦骨嶙峋的身体。
少年时的慕云意抬着一双漆黑的眼眸盯着不停虐打他的嬷嬷,即使牙齿将下唇咬得出了血,也始终没有向嬷嬷求饶。
鞭子不断地举起落下,细长的皮鞭在白皙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痕,慕云意双膝跪地默默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随着一次次的扬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沈澜趴在了冷宫的墙头,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惨无人道地虐待,他捡了一块瓦片毫不犹豫地砸在了那个嬷嬷的头上。
“哎哟喂,是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砸我!”
嬷嬷被痛得龇牙咧嘴,一手捂着不停滋滋冒血的后脑勺,咒骂道。
那一下沈澜用了狠力,直接一瓦片砸得那个嬷嬷头上破了一个口子,他趴在宫墙上,冷冷地盯着转头瞪着自己的嬷嬷。
这嬷嬷久在冷宫,没有见过沈澜这个混世魔王,一下子也认不出来,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哪来的野小子,给我滚下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打折你的手!”
沈澜爬上了宫墙,两手交叠着架在了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嘴脸丑恶的嬷嬷,嗤笑一声,“一个不要脸的奴才,敢在主子面前吆五喝六,这就是你做奴才的规矩吗!”
嬷嬷一怔,这小子的衣着打扮和说话的口吻绝不是宫里没名没姓的野孩子,她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那一套为人处世也是玩得透了。
“老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教导六皇子,娘娘特意吩咐老奴日日鞭刑二十,好让六皇子记得莫要像罪妃林氏那般罔顾国法,欺君罔上!”
沈澜的目光越过这个狐假虎威的恶嬷嬷落在了摇摇欲坠的慕云意身上,他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冲过去一把扣住了嬷嬷的手臂,干净利落地将人一把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脚狠狠踩在了嬷嬷刚刚挥鞭的那只手。
“就凭你一个贱奴,也敢在我的面前狐假虎威。你以为搬出皇后娘娘我就不揍你了?九爷我照打不误!”
眼见着突然翻墙闯入冷宫的少年一把将嬷嬷摔在了地上,一脚踩在了她的手上不说,口中还恶语不断。
身上被鞭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紧锁着眉咬着牙摇晃着身子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冷宫殿中。
这就走了?
沈澜傻了眼,自己帮他教训不敬犯上的恶奴,他这个主子怎么一声不吭地回了屋子,难道是觉得他打得还不够……
见人走了,沈澜松开了被自己按在地上的恶奴,他拍了拍手拂去了因为刚刚翻墙而不慎沾染灰尘的衣摆,扬了头鄙夷地瞥了一眼这个不知好歹的恶奴。
“下一次若再被我瞧见你打他,见一次我就打你一次,若是不服,就把皇后娘娘请来,看看她是替你说话,还是直接把你送去慎刑司!”
嬷嬷头也不回地跑了。
偌大的冷宫里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
沈澜环顾四周,这冷宫萧索荒芜,唯一的一间屋子也可以用断壁残垣来贴切形容,瓦砾掉落,门窗破损,哪是什么人住的地儿,更何况还是一个皇子。
然而当沈澜走进那个破烂不堪的屋子时,更是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给惊住了。
一间屋子,只有半间能住,一半横梁断了,瓦砾掉了一地,整间屋子根本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
一张上了年数的木床上面铺着单薄的被褥,被褥下头垫着些许稻草,床旁摆着一张用石头垫了桌脚的方桌,唯一一个看起来体面的木柜子竟是连柜门都不翼而飞。
此时的慕云意坐在那张方桌边儿上,吃着一碗凉了的稀粥,手里握着一个发硬的白面馒头,连配着稀粥的小菜都没有。
“你一个皇子就住在这破落地儿,吃着这种狗都不要的食物?”
沈澜快步走到了慕云意的身边,夺下了他手里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白馒头丢了,馒头砸在了地上滚到了墙角沾了灰尘。
慕云意在滚到墙角的白馒头上停留了一秒便收回了目光,他安之若素,继续喝着碗里稀到几乎能照出人影的冷粥。
慕云意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神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苛待,从沈澜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
“我帮你赶走了欺负你的恶嬷嬷,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慕云意咽下了嘴里的冷粥,他放下了手里的碗,看向沈澜的眼神里只有漠然,甚至藏了几分多管闲事的嘲讽,“我没有让你帮我,是你多管闲事。”
沈澜被噎了一句,顿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自己好心帮了他,结果却被当成多管闲事,乍一想,这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了。
“我不惜得罪皇后娘娘帮你收拾了那个恶嬷嬷,让你免了一顿鞭打,这下子反倒是成了我多管闲事了!真的是好心没好报!”
慕云意敛了眸子里的冷漠,“你赶走了她,表面上是为了我教训恶奴。皇后娘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下一次派来的人只会比之前更加变本加厉。”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反抗过,换来的代价是一次比一次变本加厉的折磨。
皇后恨他,却不敢亲手弄死他。
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折磨之后,他学会了隐忍,他答应过母妃一定会好好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为母妃报仇,为林家与无数枉死的冤魂昭雪。
慕云意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身着华贵锦衣的沈澜,一个活在温室里娇生惯养,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人,又怎么能懂得一个被遗忘在生死边缘挣扎之人对活着的渴望。
他抿动着冰凉的唇瓣,冷冷道。
“至于你的好心,我高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