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真与假，不过是帝王权术

“你还知道本宫会担心你？”

慕毓雪的话里毫不掩饰自己此时的愤怒，她走到了慕云意的面前，死死地盯着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

“我说过，阿姐与我是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我不见了，最着急的人必定是阿姐。”

慕云意将斗笠拿在了手中，他的神色依旧镇定如初。

“你昨夜去了哪里？”

慕毓雪质问道。

“我去了昭华山。”

昭华山位于昭阳城东北方，距离昭阳城数十里，寒冬刚过，山尖儿上的白雪还未消融，春意尚未在这座山上萌发，徒留一片死寂与苍白。

那是一片死山死水之地，昭华山北坡底下的深谷之中是一处乱葬岗，里面埋了许多无人收殓的尸身，无人问津，自然也无人祭拜。

“那种穷山恶水之地，你去做什么？”

慕云意淡淡道，“去祭奠我的母妃和外祖。”

慕毓雪微微一怔。

当年林氏因叛国之罪被株连全族，林氏上上下下百余人被处死后皆丢在了昭华山的乱葬岗，数日无人敛尸，后来是几个受了林家恩惠的百姓将尸体草草掩埋，立了一块无字的石碑在墓穴之上。

林妃被林氏叛国之罪牵连，因身怀有孕未被处死，关入冷宫之中至死不得出。

她在冷宫之中生下了慕云意，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父皇对她厌恶至极，不许她入葬妃陵，而是把她一同葬在了林氏阖族的墓穴边儿，连一块墓碑都吝啬施舍。

“我去告诉母妃和外祖，阿姐给我寻了一门好亲事，闲置了那么久的昭宁宫终于要有主人了。”

慕毓雪沉默不语。

她原以为慕云意是因为自己擅自为他做主联姻之事而心生怨怼，没成想他竟是因为太过欣喜而去告慰亡灵？

真的是自己多想了么？

“这一次是我的错，我太过欣喜急着告诉母妃和外祖，竟忘了派人通知阿姐，让阿姐为我担忧。”

慕毓雪稍稍松了一口气，“你一向身子弱，独自一人出宫阿姐能不担心你的安全么。你现在是昭国的皇帝，皇宫外不知道潜藏了多少刺客……”

慕云意一笑而过，他打断了慕毓雪的话，“阿姐，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辜负阿姐的期望。外面的床榻太硬，我一夜都未好眠甚是疲惫。阿姐，我先回芳菲殿歇息了。”

“嗯。既然陛下平安无事，那我便回府了，陛下好好歇息。”

待慕毓雪一走，候在门外的姜公公就听到了慕云意的呼唤，他慌忙小跑着进了御书房，“陛下，您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

慕云意阴沉着一张脸，漆黑的眼眸里透着森然的冷意，“还记得长公主埋在皇宫里的那几个眼线么？”

“陛下吩咐的，老奴早就已经处理好了。这是与长公主有联系的眼线名单，请陛下过目。”姜公公从衣袖里摸出了一本册子，双手托着呈交给了他。

慕云意接过了册子，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上面记录的名字，神色愈发凝重，他知道宫中有阿姐的眼线，但未曾想到会有那么多，将近一半的羽林卫都曾忠于韩家。

这么多人要是一同哗变逼宫，那是一场想都不敢想的噩梦。

“去把这些暗中处理好，朕不想养着那么多白眼狼。”慕云意将那本册子死死地攥在手里，将自己的那枚绿扳指交给了姜公公，望着御书房之中的那张雕刻着腾龙的椅子，毫无感情地下令道。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姜公公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绿扳指，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与年龄截然不同的光。

他不仅是慕云意的内侍，还是擎天司负责保卫掌司的龙卫之首，一直以来他都以内侍总管的身份暗中守护慕云意的安全，有时他也借着绿扳指以掌司的身份出去混淆视听。

“对了，等一下差人把朕藏在芳菲殿的那一把玉腰弯弓找出来给漠北世子府送过去。”

慕云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姜公公。

“陛下，那弓可是林妃娘娘留给您的唯一念想，您……”姜公公不解他的用意。

遥记当年在冷宫之中，年少的慕云意为了守护那一把玉腰弯弓，宁愿被人拳打脚踢，也死死地将弯弓护在怀里。

自从登基之后，那把玉腰弯弓也一直珍藏在芳菲殿之中，任何人都不得擅动，这么珍贵的东西，陛下如今竟然想要送给沈澜。

“姜公公，舍不得宝贝套不得狼，久在帝王身边你应该早已懂得这个道理。”慕云意斜眼瞥了姜公公，“把事情干利索了，别让阿姐和韩家追查到蛛丝马迹。”

姜公公不再多问，帝王之心甚是难以揣度，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眼前这位少年帝王柔柔弱弱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心沉如海的心，他在扮演那些觊觎皇权和江山之人想要的模样，虚假的表演掩饰着他最真实的自己。

偶尔有些时候，陛下倒是像极了林妃娘娘外柔内刚的性子。

“是，老奴告退。”

【皇宫宫门外】

谢池清在早朝散去之后等在皇城门外，他在等一个人。

慕毓雪的车驾从皇宫缓缓驶出，谢池清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车驾。

“怎么回事？”慕毓雪柳眉微蹙，不耐烦地发问。

“长公主殿下，是谢尚书拦住了您的车驾，您……要不要见他？”鹿鸣隔着车帘朝着坐在马车里的慕毓雪回禀道。

谢池清？他在这个时候见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让他上来。”

谢池清上了马车，他坐在了靠近车门的一边儿，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慕毓雪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眸，他刚想要开口，就被她先一步打断。

“你先别开口，让本宫猜一猜你急着见本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