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我们打个赌，我赌他死
温和的内息从手腕处一点一点地沿着经脉渗透向他的四肢百骸，尖锐的疼痛被温暖的内息一点点平复缓解，琅司夜从昏睡之中转醒，他睁眼看清了坐在窗棂上静静看着自己的琅凤鸣。
“大祭司……”
“哟，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云素月对你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琅司夜的意识虽然清醒了，但身体的虚弱不会因为琅凤鸣传给他的那一点内力就能彻底恢复，仅仅只是依靠着木柱坐起身几乎就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琅凤鸣望着勉强靠坐在木柱上的人，那双漆黑的双眼里藏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深意，隐约之间似乎夹杂着几分关心与担忧。
琅司夜于他而言是一个错误。
林婉离开神木林的那一年，是琅凤鸣活得最为浑浑噩噩的一年，日日夜夜皆是借酒浇愁，只有酒醉之时他才能暂时忘记那个身影，他几乎就没有真正清醒的时候。
云素月趁着他毫无防备之时设计了他，一次阴差阳错，有了琅司夜的降生。
就算琅凤鸣再怎么厌恶这个不被期许诞生的孩子，终究改变不了琅司夜身上流着他血脉的事实。
琅司夜是他的儿子。
“本尊来这儿之前，见沐春使从云岚天宫匆匆离开神木林，若是本尊猜得不错，她是去杀那个夺了你赤血砂的人。”琅凤鸣淡淡道。
听了这话，琅司夜苍白而虚弱的脸上笼罩上一层阴云，他的双手不安地紧紧攥拳，心中的慌乱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沐春使位列春夏秋冬四大巫使之首，是云素月最为信任的从属。
沐春使平日里为人温和，无论行至何处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缕淡淡的微笑，那笑意有如三月暖阳般温暖明媚，足以驱散心间弥漫的任何阴暗，正因如此，她是神木林之中最平易近人的大巫使。
然而琅司夜亲眼见过温柔微笑背后的冷漠与凶残。
十多年前，中原武林为了抢夺神木林的天灵地宝，曾联合武林各派的高手围攻神木林，浩浩荡荡数千人意图擅闯神木林的护山迷雾，却被沐春使一人拦下，整整数千人最后活着逃走的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
“沐春使是云素月手底下最忠诚的狗，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琅凤鸣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她出手，那个人必死无疑。所以啊，与其心心念念一个死人，倒不如多多为自己想想……”
琅司夜没有再去理会他的话，颤颤巍巍地双手扶着身后的木柱缓缓站起，虚软无力的双腿艰难地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身体，虚浮的步子走得跌跌撞撞。
“你想去救他？”琅凤鸣眸色一寒。
“就凭现在的你，连守在戒律堂外的寒冬使都能随意拿捏你，更别说离开神木林了。”
细密的冷汗布满了琅司夜的额头，明明人已经虚弱到风一吹就倒的地步，可他眼睛里的坚定反而让琅凤鸣有些五味杂陈。
琅凤鸣只是抬手一挥，磅礴的内力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将他掀倒在地，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而他只是略略一停顿，再一次强撑着起身。
“只要那个人死了，你依旧是神木林的少祭司，受众人敬仰。为了一个相处不过寥寥数日的林外之人，你难道连命都不要了？”
琅司夜低低咳嗽了几声，他咽下了涌上喉咙的鲜血，目光投向厉声质问自己的琅凤鸣。
“那请问大祭司，若今日沐春使去昭阳城刺杀的是林婉姑娘，您还会在这里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风凉话吗？”
琅司夜的话像是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琅凤鸣心底深处拼了命隐藏起来的柔软之处，血淋淋的伤口被生生剖开，仅仅一句话就足以把他伤到体无完肤。
林婉是深深扎在琅凤鸣心中的一根刺，时隔多年，这根刺越扎越深早已不能自拔。
琅凤鸣眼神一滞，此时的琅司夜像极了曾经的自己，可唯有一点不同，他比曾经的自己更勇敢，勇敢地做出自己的选择。
“有意思，真有意思……”琅凤鸣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抬步走到了琅司夜的面前，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抵在了木柱之上。
“唔！”他紧锁着眉，不知琅凤鸣这时候发的什么疯。
“琅司夜，我们来打个赌吧。我会让那个人安然无恙地来到你的面前，如果他愿意为你而死，那就是你赢，我给你们离开神木林的机会。如果他不愿意，我会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把他挫骨扬灰……”
【昭阳城】
御书房。
慕云意端坐在书案前，一卷用金丝勾勒镶嵌的红绸国书放在了他的面前，他眸色沉沉，一脸的凝重。
他在等人。
姜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朝他低声回禀。
“陛下，相国大人到了。”
“请。”
迟承信迈步走入御书房，他站在慕云意的面前，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行礼的意思。
慕云意没有动怒，反而平静地抬手示意迟承信入座。
“相国，请入座。”
“陛下这般着急地宣老臣入宫，是有何急事？”不等慕云意开口，迟承信便先声夺人。
“急事算不上，但朕的确是一件大事需要告知相国。”慕云意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拿起了放在书案上的国书，“朕同意了南沧国的联姻并要迎娶南沧长公主云阳为后。”
此言一出，迟承信骤然间眉痕深锁，脸色阴沉得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被衣袖遮掩的手紧紧攥住，他冷眼瞪着慕云意，阴晴不定的表情像是被气得不轻。
“这是陛下一个人的决定，还是长公主逼迫陛下做出的决定？”
迟承信特意在长公主三字上压重了语气，眼中的冷漠与愤怒化作了一把冷酷的尖刀，毫不留情地刺向慕云意。
慕云意抿唇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阳长公主知书达理，温婉和善，又是南沧帝唯一的掌上明珠。以她的身份与地位，无人能比她更适合做昭国的皇后，更何况两国结为姻亲所能获得的利益远远超出一个皇后的位分。”
他满含深意的双眼毫不退缩地对上了迟承信压抑着阴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