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灯花节乱影
“云朵姑娘!少城主送来的金羽箭卡在房梁上了!”
“云朵姑娘,柳仙君的传信纸鹤吃了你晒的杏脯!”
“顾楼主派人送来请柬还抬了顶八人轿堵在往生斋门口——”
刚回往生斋,我便抱着三份烫手山芋蹲在石阶上:玄铁箭矢上系着秦翊珩的腰牌,纸鹤翅膀沾着柳清云的药香,顾少白的请柬里还夹着片白芍姑娘的珍珠面纱。找我的内容倒是一样,想让我陪同他们…其中一人同游灯花节。小白啃着杏脯凑过来:“云朵姑娘想好赴谁的约了没?”
“……”
“看来没有。”小白又抱来一罐花生。“不急,慢慢想。”
小黑从账簿中抬头:“要不然四人同游呢?”
“那怎么行!”我和小白同时炸声。且不说他们三个愿不愿意,我也没有本事同时约会三个人啊!虽然喜欢帅哥没错但我还是有底线的,只是稍微有点选择困难症,到底要跟哪个去呢?小白响指一扣:“不如抓阄?”
我闻言将怀里之物拍在桌上:“甚好!就让老天爷来帮我决定吧!”
魂火小狐狸不知从哪叼来个签筒,小黑面无表情往筒里丢纸团。我闭眼一抓——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千灯的字迹,墨迹未干还蹭了我满手。
“怎么会有…”我望向小黑,他假装低头查账,嘴里嘟囔:“没有吗?不应该啊…”
小白看着纸签眨巴眼:“云朵姑娘不想和大人同游吗?”
“嗯…倒也没有不想…”只是没想过而已。说起来从酆都回来后他人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他想和我同游吗?
“千灯大人——”我扒着书房窗子探头,“今晚灯花节灯会要不要……那个……我陪你视察人间烟火气?”
他执笔的手一抖,朱砂在功德簿上晕成红梅,眼也没抬:“没功夫。陆之道催要的三百份《往生咒》我还没誊抄完。”
“非要在节假日誊抄吗?”我捧着脸赖在窗前不走。
千灯冲我僵笑,朝着脑门给了个嘎嘣脆的弹指,“自个儿玩去。”雕花纸窗被他“啪”地合上。
“……班味好重。”我揉着脑门,皱眉嘟囔:“不陪就不陪…又不是没人约我…切,不用你陪我也能玩得风生水起!”我特意提了嗓门把话说的潇洒,压住了心下不自觉而起的沮丧。
笔尖离纸尚有一寸,被千灯悬停在那。他眼眸微微闪动着,唇角略不可见地抿了下,不知有什么念头在脑中掠过。
戌时刚至,朱雀桥畔人头攒动,糖炒栗子的焦香裹着焰火气扑面而来。我踮脚从卖糖人的老汉肩头望去,正看见秦翊珩挽弓的剪影。他那玄甲映着八百盏琉璃灯,箭簇寒芒在灯火下一闪而过。
"少城主今日要射三丈高的兔子灯!"前头小娘子兴奋地拽着同伴衣袖,"听闻灯芯藏着南海夜明珠..."话音未落,白羽箭破空之声裂帛般撕开喧嚣。
"铮!"
箭矢钉入金线缠绕的竹骨,三丈高的兔儿灯晃出流光溢彩。夜明珠自灯腹滚落,正掉进秦翊珩扬起的披风兜里。人群爆发出喝彩,小娘子们帕子抛得比烟火还高。
"云朵姑娘。"秦翊珩穿过人潮向我而来,他拎着兔耳提杆的手背绷出青筋,面上却端着副云淡风轻:"这灯芯太沉,可否劳烦姑娘帮秦某拿着?"还未等我说好便已将提杆交到我的手里。
"少城主好箭法!"卖糖人的老汉突然起哄,"这彩头送得妙啊!"
秦翊珩的银鳞护腕"当啷"撞上灯架,震得本在兔儿灯里的明珠又滚回他掌心:"多嘴!本将...本将只是嫌这灯晃眼。"他耳后泛起可疑的红晕,指尖却悄悄将明珠塞进我捧着的糖炒栗子纸包。
“本以为云朵姑娘不来了。”说着他兀自弯了弯嘴角,目光凝在我的脸上。
盯着手中的兔儿灯,我倏地愣了愣,突然想起那次在谛听背上,千灯卷给我的那盏火狐灯…手中的灯仿佛化作了那只狐狸头,对着我“啊呜”叫唤。我晃了晃头驱散这无端的臆想。
人群忽然骚动,原是顾少白扮作的白芍姑娘在画舫起舞。秦翊珩侧身挡住推搡的人潮,护腕铁鳞与我的银镯相撞:"过会儿朱雀河放灯,姑娘可愿..."
"翊珩——"
清泠女声破开喧嚣,苏芊芊提着粉色襦裙穿过灯影。她发间金步摇缠着披帛,俨然是赴宴的装扮:"父亲说戌时要商定水灯阵的..."
我趁机后退半步,糖炒栗子的油纸包"恰好"擦过她腰间禁步。夜明珠顺着流苏滑进她荷包暗袋,我顺势将兔儿灯往她手里一塞:"少城主方才还念叨苏姑娘最懂灯艺呢!"
秦翊珩没有料到我的举动:"云朵姑娘..."
"哎呀!我的栗子洒了!"我夸张地蹲身去捡,暗地掐诀让满地栗子滚向人群。趁着众人哄抢的乱象,我猫腰钻进卖糖画的摊子后,回头正瞥见苏芊芊拈着明珠蹙眉:"这是..."
秦翊珩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只是望着我消失的方向低语:"...躲人的方式还真是…"
夜风卷着苏芊芊的披帛拂过明珠,映出灯影里一行用符咒印上的小字——【愿岁并谢,与长友兮】。她忽然轻笑出声,将明珠交还秦翊珩手里:"云朵姑娘的字,倒是比少城主的箭法还洒脱。"
朱雀河畔的灯谜摊子前,柳清云霜雪般的发丝间歪歪斜斜插着七八朵绒花。五六个总角小儿拽着他水蓝广袖摇晃,最胖的那个小子正踮脚往他腰间挂香囊,里头塞的怕是刚挖的蚯蚓。
“柳哥哥再猜一个嘛!”扎双螺髻的小姑娘把灯谜纸拍在他手背,“为什么仙云居的灵芝半夜会跳舞呀?”
柳清云捏碎薄荷糖,冰蓝灵力在指尖凝成小蛇驱赶顽童,偏被孩子们当成戏法欢呼。“因为......”他瞥见人群外憋笑的我,霜眸突然泛起涟漪:“因为偷吃桂花糖的仙子在捣乱。”
“错啦错啦!”孩子们齐声起哄,摊主老头颤巍巍举起我偷写的谜底:“正确答案是——柳仙君在跳《百草纲目》!”
“云、朵、姑、娘。”柳清云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发间绒花随着灵力震荡簌簌而落。他拂袖时“不小心”震翻朱砂砚台,我鹅黄裙摆霎时绽开红梅点点。
“哎呀,这可是新裁的流仙裙——”我拎着染了朱砂的裙裾凑近他,“柳仙君拿什么赔?”
柳清云取下挂着的一盏兔子灯,掐指间冰蓝灵流缠绕兔身,兔子琉璃眼珠“噗”地睁开,绒耳轻颤着蹭过我下巴——竟被点化成活兔!
“弄脏流仙裙的赔礼。”他耳尖红得胜过河灯。
“砰!”
河心突然炸开金红烟花,柳清云下意识揽住我后仰的腰身。漫天流火映亮他眸中未及藏匿的忧色:“当心。”我怀中的灵兔吓得钻入他广袖。
他耳尖红透,衣袂随风扬起间一盏河灯自河面飘来。灯芯冰玉兰忽绽,映出对岸画舫上顾少白的身影——白芍姑娘的绛红水袖勾住船头火凰灯,丹蔻指尖正冲着我勾起。
“柳仙君能不能麻烦你把我送到那船上?”
“云朵姑娘若再分神,”柳清云并指凝诀,药香化鹤载我腾空,“明日全城该传仙云居主与欢悦楼主争风吃醋了。”
当我从鹤背上跳到画舫,仙鹤便化成香雾而散,顾少白水袖卷上我的腰肢,轻巧一拽,我便落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