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辞别
永安城的风卷着柳絮扑在窗棂上，我正在准备上街，忽听得街市喧哗如沸水炸开。
"听说了吗？少城主被派去镇守恶魔边陲，不日便要启程了。"
“恶魔边陲？那可是凶险万分之地啊！少城主怎么会…”
“说是少城主和苏家提出退婚，苏太傅一怒向…”
我手里的荷包"啪嗒"掉在地上。啥？恶魔边陲是哪？退婚又是怎么回事？自打灯花节那日就没见过秦翊珩，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劲爆的消息？真的假的？得知了这么大一件事我自是要去找秦翊珩本人问个清楚了。
少城主府前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永安城的姑娘们个个梨花带雨，当然也有听闻少城主退婚后满心欢喜的，守门侍卫一脸无奈："都回吧！少城主不在府内！你们围着也没用。"
不在府内？这种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会去巡城了吧？那他会在哪？我正挠头，忽然被人一把拽上马背。回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好家伙，这不是正主吗？
"少城主，你怎么..."我话没说完就被他修长的手指抵住唇。
"嘘。"秦翊珩策马穿过小巷，来到马场前的小山岗，直到四下无人处才勒住缰绳，"云朵姑娘，今日还真是巧遇。"
"巧遇？"我翻了个白眼，"你这都算是劫持了吧？这么'巧'就在城主府大门口蹲我？"
"呵，"他低笑时胸腔的震动透过后背传来，"还是瞒不过聪明绝顶的云朵姑娘。"
我直接开门见山："传言是怎么回事？恶魔边陲还有退婚？"
"如传言所言，都是事实。"他翻身下马，阳光在他铠甲上跳跃。
"为什么啊？明明灯花节那天你们还..."我急得直跺脚，这剧情怎么跑偏了？他们不是官配吗？我还有意撮合来着，怎么不按编排的发展呢？
"因为苏小姐并非秦某心之所向。"他突然转身，护腕擦过我脸颊，"秦某爱慕之人，此刻就在眼前。"
秦翊珩这毫无铺垫的表白落进我耳里，比曾幻想中的更不掺杂质。
我知道秦翊珩的为人，知道他的真情实意，就因为知道才会在半途毫不犹豫地打起退堂鼓。其一，我是个异世游魂早晚要回去，其二，真正让我动了心的人…
“既然少城主这么直接，我也只能直接一点…”我直视着他那双坚定的眼睛：“我怕是只能辜负少城主一片真心了。”
秦翊珩听完沉默片刻，轻笑：“我知道。”
他洒脱道：“我知道姑娘的心意。”他倏尔从马鞍解下两坛酒，拍开泥封时酒香四溢，"陪我喝一杯？就当践行。"
"少城主何时启程？"
"三日后。"
我们倚地而坐，喝起酒来。不谈俗世纷扰，倒是畅快淋漓。只是我喝酒始终是个小菜菜，半坛下去倚在秦翊珩肩头管不住嘴：“我要是能像少城主这么洒脱就好了..."
秦翊珩心如明镜："云朵姑娘是还没对那位表明心迹？"他晃着酒坛，琥珀色的液体映出我通红的脸。
"我可没少城主这么好的定力，"我打了个酒嗝，讪讪笑："要是被拒绝，我会哭死的..."
秦翊珩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微微勾唇带着自嘲："我也只是在强颜欢笑。"
不知为何，这句话戳中我笑点。我笑得前仰后合，直到肚子抽筋才抹着眼泪说："现在这样很好啊，强颜欢笑，糊涂一些，过完一日算一日…要是哪天我离开这里，一定忘不了你们...更忘不了他..."既忘不了又见不到，那会是一件何其痛苦的事情…
"云朵姑娘要去哪？"秦翊珩皱眉。可惜我已经醉得东倒西歪，脑袋一点一点像啄米的小鸡。
朦胧中感觉有人想抱我，突然一阵熟悉的冷香袭来，锁魂链缠上腰际的触感让我本能地往那个怀抱里蹭了蹭。
"我来接云朵回去。"千灯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三分。
秦翊珩的轻笑带着酒气："锁魂使大人这护花使者做得真称职。"我迷迷糊糊感觉抱着的手臂紧了紧。千灯转身要走时，秦翊珩忽然道："云朵姑娘近日好像有心事啊，今日和秦某说了不少心里话。锁魂使大人平时得空该多关心关心自家人才是。"
千灯脚步一顿。看了眼缩在怀里睡的正香的人，却只道了一句冷冰冰的："少城主顾好自己就行。"
三日后清晨，我揣着连夜赶制的平安符赶到城门口。晨雾还未散尽，秦翊珩已经骑在追电背上，银甲在曦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少城主！"我气喘吁吁地跑到马前，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香囊，"这个给你，虽然绣工差了点，但里面可是货真价实的..."
话未说完，他突然俯身取下了我发间的玉兰簪。青丝如瀑散落在我肩头，我愣愣地看着他将簪子收入怀中："云朵姑娘此物暂借秦某保管可好？"
阳光穿过他指尖，在簪尾流转出细碎的光晕。我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发髻，点头道："那你可一定要保管好，回来时记得还我。"
"好。"他笑得眉眼弯弯，忽然压低声音，"若是那根木头始终不开窍..."护腕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恶魔边陲随时欢迎姑娘。"
城楼号角响起，马队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我踮着脚挥手，直到那一抹银光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
转身时，一抹熟悉的银白色身影倚在城门洞的阴影里。千灯抛来一颗玉兰糖，琥珀色的糖块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秦翊珩好歹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他语气依旧冷淡，目光却落在我散乱的发丝上，"没那么容易死在那种地方。"
我接住糖果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千灯大人说得对！"我故意大声说着，蹦跳着往城里跑去，"送别完了，我去铺子啦！"
"等一下。"
刚跑出去两步，腰间突然一紧。锁魂链像条有灵性的小蛇，轻轻将我拽了回去。我踉跄着转身，正对上千灯那双泛着银辉的眼眸。
"头发散了。"他淡淡地说着，修长的手指已经解开了自己束发的猫绳发带。
我怔怔站在原地，感受着他的指尖穿过我的发丝。晨风送来他身上清冽的玉兰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玉兰糖甜味。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我，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好了。"他系好最后一个结，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抬手摸了摸被束起的发丝，那根熟悉的猫绳发带触感柔软——这可是千灯从不离身的物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我绞着发带末端，故意拖长声调："千灯大人这么大方？不怕我弄丢了？"
"敢弄丢就罚你扫一个月往生斋的落叶。"他板着脸，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知道啦！"我蹦跳着转身，发尾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走出几步又回头，看见他还站在原地，长发披散在肩头，在晨光中宛如流动的水墨画。
我朝他用力挥挥手："晚上给你带仙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