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胡家能败，其商道不可败
临安。潘文卿带回来的盟书，让朝廷上下欣喜不已。所有人都知道此次结盟的重要性。
六年的襄樊之战，几乎耗尽了宋国的国库。
尽管宋国有着顺差极大的海外贸易，但是军队施行着募兵制，招兵打仗，所耗钱粮军费都是不得了的数字。即便再富有，也架不住年年征兵、养兵和用兵的巨大耗费。
而当潘文卿提到永盛军承诺明年开春将进攻蒙元大都时，朝堂上的热烈气氛达到了顶点。
大家在狂喜之后，都纷纷向赵禥下拜恭贺，赞颂官家仁德感动上苍，护得赵宋江山福泽绵延。
结盟成功，令贾似道在朝中的声望再次拔高。
贾似道心中高兴，连续数日接受各方恭贺和宴请之后，今日便在葛岭私邸召集党羽，大排宴宴。
酒宴罢，贾似道留下潘文卿、徐卿孙、陈宜中和曾渊子等一干亲信。
廖莹中失踪后，陈宜中兼任葛岭的私人秘书。事前，他已经和贾似道沟通过，知道贾似道将这些人留下的目的，所以率先开口。
“今日酒宴是祝贺潘司谏得胜还朝，不负恩相重托，也让我等备感荣光。只是，今日和诸位要商议一事，以解相国忧虑。”
潘文卿等人闻言，连忙放下酒盞，询问何事。
“诸位知道。此次结盟，胡家金银铺在其中牵连南北，出力甚多。”陈宜中停顿片刻，看了看众人目露沉思，继续说道。
“胡显祖久居太仆寺，掌管御马院，为官家效力还算勤勉，很多事务是通过自家商铺操办，也算卓有成效。只是……”
“只是，胡家商铺涉足军国大事，犯了祖制。”有人脑筋活络，立刻明白贾似道的用意，立刻接口道。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新近进入贾似道团队的谢家老大谢灵风。
他虽居坐在末席，却神采熠熠，有种终于进入核心圈子的兴奋。
事先他就得到陈宜中的授意，现在提到谈论胡家的产业，立刻听弦音而知雅意。
陈宜中开口一提到胡家金银铺，他的脑细胞立刻飞速消耗起来，在各种有利于贾似道的选项中打勾，叉掉一切对胡家利好的选项。
自从那次在胡璘儿子抓周酒宴，得知胡璘手眼通天后，谢灵风只要逮住机会就去胡家献殷勤，却一次次贴上胡璘的冷脸，令其心生怨怼，却又无可奈何。
结果，他的这一情况不知怎么地被陈宜中知晓，后者主动伸出橄榄枝，谢灵风如枯木逢春，哪有不接受的道理，立刻以门生自居，跪舔对方。
此次贾相国谋划和永盛军结盟一事，再建新功，谢灵风更觉的自己青云直上的机会来了。今日被邀请参会令其心情激动。
酒宴前，陈宜中接见了他，提到对胡家的不满。谢灵风立刻领悟，拍着胸脯表态，不定会大义灭亲，报答恩相。所以，此次会议，才有了他一张椅子。
他起身冲稳坐上首的贾似道拱手道：“恩相，小的得知胡家商铺常年往来东瀛，走私铜钱、生铁和火药等违禁物资，实是窃国蛀虫，小的回去后便搜罗这些年胡家违法的证据，上书朝廷，将胡家严惩……”
“住口！”陈宜中蹙眉呵斥道：“你真是犯糊涂！胡家违反乱纪数年，朝廷早不惩治晚不惩治，偏偏在对方刚刚为结盟立了功劳，你就要求恩相严惩，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相国！”
谢灵风被陈宜中怒斥，张口结舌愣在原地，环视四下众人，或是默不作声，或是幸灾乐祸，心想不是你提出要对付胡家吗？自己只是出头做了过河的卒子罢了，怎么就遭到你这般批驳？
“坐下，听完再说。”贾似道微微睁开眼睛，见谢灵风手足无措，抬手压了压，招呼他坐下，又冲赵介如抬了抬下颌，示意继续说。
陈宜中让谢灵风参会的本意，是让谢灵风在会议上托一托胡家的家底，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拿主意，真是没大没小。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满，环视众人道：“上次相国和胡璘就谈过购买北地粮食事宜，结果对方果然办到了。前后三个月，就购买了百万石粮食。”
“此次和永盛军结盟，也是胡家在往来奔波。这些足以显示出胡家的势力，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胡家商铺势力庞大，到了能左右一国民生和外交的地步，怎么能不引起朝野的震惊和忌惮。”
众人闻言目露惊疑之色，惊疑有真有假。谢灵风更是瞠目结舌。他根本不知道胡家有这么大能耐，继而，心中大怒。
看来胡家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当初妹妹却不顾自己的前程，一毛不拔，即便胡家后来给了两千贯，如今看来也只是将自己当叫花子打发。
刚刚升任兵部尚书的曾渊子闻言，也故作勃然大怒，怒斥胡家狼子野心之后，拱手询问陈宜中，可有良策？
能得兵部尚书垂询，陈宜中脸上有光，看向对方的态度和谢灵风相比，立刻看出高下。
他冲曾渊子拱手，谦虚道：“曾尚书下问，在下不敢不答。”
他挺直了腰板，看了看贾似道，见对方依旧阖目假寐，便缓慢开口道：“胡家能败，其商道不可败。”
众人闻言，目露思索之色，随后嘴角都渐渐弯曲浅笑起来。
大家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阴谋老手，眼珠一转，就明白陈宜中的意思，或者说贾相国的心思。
相国的目的不是打击胡家，而是想抢夺胡家家产，主要就是那条能够通达北方两路势力的商道。
谢灵风此时也醒悟过来，意识到刚才对自己针对胡家商务的攻击，真是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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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就不能把矛头指向胡家产业……”曾渊子抚须思索道：“但是我们手中必须有能将胡家一击而溃的由头。否则，胡家在宫里的那个女儿就会添麻烦……”
“扳倒胡家之事，不宜操之过急。相国大人已有计较。”
陈宜中莞尔一笑道：“今日留下大家的目的，是让大家发动手下，密查各自权限范围内胡家商铺、商队以及商船的具体行当和数目，用尽手段，将胡家的那些掌柜拉拢过来。在胡家倒下之时，让他们严守手下的商产，不至于让胡家人将那些商产转移。”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应诺。
没有蒙宋战争之忧的贾似道，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敛财。
敛财不光是为了钱本身，而是为了自身的地位。
这年头，没钱，就没人跟随，就干不成事，就无法保住屁股下的位子。没有钱，就无所作为，离出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而眼下，整个大宋最有钱的主，就是胡家。
看到陈宜中收集来的、各部司衙门交给胡记金银铺的钱粮运输账单时，贾似道就决定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