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浣洋诀2.1.12骄傲的俘虏---死猪不怕开水烫

2.1.12骄傲的俘虏---死猪不怕开水烫

小武继续追问道：“那么秦军得手之后，是否乘胜进军？”

晋惠公摇了摇头道：“我军大体仍在，而且吕怡甥、郤芮镇守河东，后方稳固。秦军即使在龙门山侥幸获胜、将我从沼泽中俘虏，又岂能轻易再进一步？”

小武顿了一会儿，思索道：“也是。晋国大臣善能自治，即使主公不在，倒也是不容易被完全打垮的。”

姬夷吾道：“秦穆公回营之后、跟百里奚说，自己差点回不来了，还是百里奚老成持重的为是。百里奚趁机建议撤军，将我和虢射等人押回雍都，然后坐等晋国使臣前来谈判。”

“百里奚倒是非常了解我国大臣的风格，此举相当有效。于是赢任好一边撤军一边扬言，到了雍都、就将我送到太庙杀死祭天。”

小武笑道：“秦穆公是真的想杀死你？还是想将你做筹码用来谈判？还是两种可能都有？你当时怕死么？”

晋惠公哼了一声道：“我输就输了，他想杀便杀，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况且我晋是侯爵，秦穆公只是伯爵，我怎能向他低头？倒是虢射伤重，还没等行到雍都、就死在了半路上，让我十分伤感。”

小武肃然起敬道：“真没想到你是如此的硬气！”

姬夷吾道：“我被押到了雍都。但秦人并未太难为我，而是以礼相待，以烧熟的太牢为食。太牢是指整头的牛、羊、猪，其实是迎接天子和公爵的最高规格。”

小武讶道：“他们何以如此优待俘虏？”

晋惠公道：“这有两个原因。其一，秦人还想通过谈判来牟取利益，希望从我身上得到土地。赢任好先前吓唬要取我性命，但是我一言不发，那也丝毫没有用处。于是他们硬的手段不行、又来软的。”

小武奇道：“你就那么不怕死么？”

姬夷吾哼道：“我就是不怕死！而我死了于秦国何用？难道晋国大臣们就不能另立新君了么？如果真敢杀了我，那秦晋之好就划上了句号，也跟晋国结下了血仇。如此一来，晋国新君难道不想报复？而且秦国以后还想进入中原么？”

小武悟道：“原来如此，你也是有恃无恐！而秦穆公就是要显示自己仁至义尽，再同晋国使臣们谈判，必可大占上风。”

晋惠公微微点头，又苦笑道：“另外，如果我死了，秦穆公的老婆和儿女也得陪葬。此事我倒是事后知道的：当秦军大队还没回入雍都，伯姬已经在城门外搭了一座台子，周围多加柴草，她和自己的二子一女站在台上。”

“伯姬令先锋回告赢任好，如果坚持要将我祭天，则她就先率子女自焚以祭天。听说伯姬如此表态，而她的儿子也是秦穆公的嫡子和秦国太子，赢任好就顺水推舟，索性以最高礼节招待、从龙门山而来的晋国俘虏，做个样子给伯姬看看。”

小武点头道：“原来如此。伯姬到底还是你的姐姐啊！”

夷吾点头道：“伯姬人是不错的，她也是为了秦晋全局着想。如若我真的死了，秦晋关系将彻底破裂，而她在秦国也即毫无价值之人，所以这点上我毫不担心。”

小武心道伯姬没有你那么无耻吧？嘴上却含笑道：“还是你厉害！啥都不怕呀！虽然当了俘虏，但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而且秦国就是拿你没办法！”

晋惠公又哼了一声道：“归根结底，大国相交还是要看实力。这秦国的实力么，不是我小瞧它---就算秦穆公苦心经营，最多不过晋国二卿的实力。如果两国真的殊死大战，大晋出动三卿以上的兵力、诸卿戮力同心的话，秦人绝对不是对手。”

小武恍然道：“你是有恃无恐，所以看起来也就不怕死。”

姬夷吾叹道：“但我输了就是输了，此仇料想短期内也报不了，就让赶来秦国的郤芮他们主持谈判吧。而在谈判期间，赢任好拿腔拿势、百里奚好说歹说，真是红脸、白脸好一通表演。我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便和郤芮商议，答应了秦人的三个条件。”

小武精神一振，问道：“哪三个条件？”

晋惠公道：“其一，承认梁国土地为秦国所有。其二，晋国割让河西五城于秦。其三，我晋的太子姬圉将入质于秦，并且婚娶秦穆公的女儿，继续秦晋之好。之后，我便可以获释回国。”

小武点头笑道：“原来如此，秦国毕竟还是不愿、把同晋国的关系完全搞坏呀。这个韩原之战听起来好像是一场大战，其实却是一场绑架、赎回的游戏而已！”

姬夷吾点头道：“谈判自然如此，不然还谈什么？不过我虽不怕秦人把我怎样，但想完全不出一点血、就获得释放，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赎回条件，就当是先前我即位时、河西五城已经割让给秦国了吧，这个损失还能够接受。何况在五城以东，崤函通道大部分依然在我晋的掌握之中。秦军想要东进，仍是困难重重；而晋军想要西去，却是随时都可以。”

小武同意道：“这个结果就认了吧。丢的这个场子，留待将来再找回来！”

晋惠公道：“郤芮回到河东去，将三条件同诸大臣一说，大家也都同意（除了梁繇糜不同意，但也没人理他）。然后，诸大臣公推了吕怡甥，携带韩原、澄城、合阳、大荔、蒲城等河西五城地图，前来敦促秦国履约。”

“不过，赢任好装腔作势上了瘾，地图拿在手里志得意满，还不忘逼问吕怡甥：‘晋国太子为何没来？’吕怡甥答道：‘非常时期太子需要在国内坐镇，否则别有用心之人可能会政变。而等主公回国以后，太子姬圉马上便来。’”

小武大笑道：“秦穆公好不容易捏住晋国的软档，自然也要卖乖一回。”

姬夷吾又道：“赢任好又为难吕怡甥道：‘晋国人认为你们国君还能回国吗？’吕怡甥答道：‘晋国人有两种看法。君子们认为你会放还主公，所以同意将太子也送来。而小人们认为你不会放还主公，所以打算立刻拥立太子登位、与秦对抗。’”

小武讶道：“这个吕怡甥回答的不亢不卑啊？果然是个人才。”

晋惠公再道：“赢任好又追问道：‘那你自己怎么看？’吕怡甥道：‘我看您肯定会放。因为既立了威，又显了德，且有好处拿，此霸主之业也。您怎能不要？’秦穆公大笑道：‘我的看法跟吕怡甥完全一样啊！’”

小武也大笑道：“好吧。这一局秦国已经赢了。不过有赌不为输，你被释放后，晋国将来还有机会、再玩过这场西北争霸大戏。”

姬夷吾点头道：“正是如此。秦穆公派遣孟明视前往韩原、澄城、合阳、大荔、蒲城等地交割，凭地图定秦晋之新界。随后公孙枝领兵送我和吕怡甥回国，算起来我在秦国已经滞留了三个月了。”

“没想到的是，回到国内之时、太子引领众位大臣前来迎接，在队伍中我一眼就看到了庆郑！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小武呵呵笑道：“庆郑既然是外交人才，估计脸皮也不会比你薄。”

晋惠公哼了一声道：“我原以为他早已经逃离晋国了。后来才知道，蛾晰也曾劝他逃走，他却执意不肯。”

小武微讶道：“春秋时期，大臣逃亡别国以求生存，乃是寻常之事。这个庆郑，等于是晋国的带路党，却何以反其道而行之？他真对自己这么有把握？”

夷吾微微摇了摇头：“庆郑一向对自己的口才极有信心，这个我自然心中有数。等上朝之后，为了防止他狡辩，我自己先不说他，却让群臣辩论、面数他的罪状。”

小武皱起眉头，道：“你不轻易开口，是怕庆郑罪行不明显，你反而说不赢他。对吗？而庆郑必然会说不该跟秦国开战，不该赖掉秦国粮食之类的。”

晋惠公点头道：“这也是常理。但是两国既已经开战，说这些还有何用？所以我倒也想看看，庆郑还能怎么口吐莲花、免除死罪？”

“等到上朝以后，庆郑居然先发制人，开口就说自己有三条死罪：其一，虽有忠言却不能让君主采纳。其二，占卜利为车右、但不为君主所信任。其三，为君主去搬救兵、却不能真的救到君主。所以绝对该死。这让我一时无法回答。”

小武笑道：“这些话都是将过错引到你的身上呀。”

姬夷吾点了点头，道：“我见群臣情况微妙，便让粱繇糜代数其罪。粱繇糜道：‘庆郑所言，都不是死罪。而他另有死罪三条：其一，君主在泥泞之中招呼他救命，他却不顾而去。其二，我几乎抓住了秦伯、赢得了战争，但胜机被庆郑耽误。其三，众将即使没有战死被俘，也都身上带伤。而庆郑并不力战、不带伤就回来了，显然该死。’”

小武讶道：“你为什么让粱繇糜来攻击庆郑呢？”

晋惠公微笑道：“粱繇糜乃是梁国公子兼储君，既勇猛善战且口才便给。我是他的姐夫，他是我的小舅子。如今梁国已然国破家亡，为秦国所吞并。他已然无法当上国君了，只得跟随我先回晋国、权且栖身。至于龙门山之败，他认为罪魁祸首全是庆郑一人，如何不深恨之？”

小武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粱繇糜明显要比他爹强太多了，如果能够登位，以他的勇猛再加上晋国相助，梁国本来是大有可能兴盛起来的！说不定在数十年后吞并秦国、独霸河西，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