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死亡枢纽
“雷蒙德·汉森，我真是服了你……”兽族大酋长卡玛扛着骨刀，歪着脑袋，瞪视着正在炉火边忙碌的典狱长，“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却只惦记着食物？”
雷蒙德把一勺桦树汁倒进锅里：“石化蜥蜴的肉必须要小心处理，不然没法入口……”
“你……”卡玛瞠目结舌，只觉得自己的火气烧得比那炉火还要旺盛。
距离圣山之战——她坚持用这个神圣而光荣的名字——已经过了半个月，尽管医师给他们喂了不少恶心的药草汁，但众人身体的伤势并没有完全恢复，更不用谈精神上的刺激，那是任何药剂都难以缓解的。
卡玛的手臂上仍然缠着绷带，战斧的攻击几乎让她半条胳膊的骨头翻到了皮肉外面，医师叮嘱她卧床休息，可是作为大酋长，她不能歇下。
这些天，她一直劳心劳力地收拾残局，而雷蒙德·汉森非但没有帮忙，还在她最忙的时候，一个劲地占兽族的便宜。
这位领主大人似乎用食物的香气俘获了气元素，在后者的帮助下，他搬走了洞穴里所有的地精尸体和数以百计的夜光菇；后来，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只残缺不全的石化蜥蜴，在旁人惊恐的目光中，很自然地割下了它剩余的六条腿，当然，他也没忘记挖走那家伙背上的紫色晶矿；这几天，他又把手伸进了牛头人营地旁边的桦木林，带走了一桶又一桶酸涩的树汁……
“我是为了大家好……”直至现在，他还在为自己的可耻行为狡辩。
卡玛对着一旁装满桦树汁的桶踹了一脚：“你只是在做饭！”
“这叫‘食疗’。”雷蒙德一边说着，一边把石化蜥蜴的肉放进了锅里，“大家的伤好得那么慢，那些苦药可谓是‘居功至伟’……别瞪我呀，你也讨厌那个味道吧？我们的舌头和肠胃都在抗拒，这不利于康复……”
卡玛挑了挑眉，她知道雷蒙德说得不错，却不愿承认那个事实。
“石化蜥蜴又能做出什么好味道？”她说，“它的肉就像盐块一样，吃一口下去，只怕要喝掉整个湖泊的水才能缓解。”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的桦树汁啊。”雷蒙德用铁棒挤压着锅里的肉片，“石化蜥蜴的肉碱性太重，正好能与酸涩的桦树汁相互中和。待会儿你可以试试，我处理过的蜥蜴肉，口感绝对比牛肉还好……”
牛肉……
卡玛心头一颤。
她想起，在奥斯本“苦心经营”的这么多年里，多少牛头人成了他阴谋的牺牲品，化作了“牛肉”。
“只要配合我进行‘食疗’，不出三天，大伙儿就都能活蹦乱跳了……”雷蒙德抬起头看着她，“不过在那之前，还请大酋长说说你查到的事情吧，我知道你早就想说了。”
卡玛放下骨刀，按了按酸胀的胳膊：“在你闲着的这些天，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事。我们在圣山里发现了那个破损的图腾，上面还残留着空间魔法，和半精灵小姑娘的腰包不同，它是利用图腾做媒介，传递信息和能量……”
“我从图腾里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能查出来是谁吗？”雷蒙德问。
卡玛摇摇头：“没人知道。而且，一旦那个声音经过魔法扭曲，我们甚至不可能确定对方究竟是男是女。”
雷蒙德眨了眨眼睛：“其他小牛……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小心你的舌头。”卡玛有些生气，“我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其他牛头人，他们对奥斯本的叛变一无所知。但是他们提供了值得详查的资料——安邦达亚建立的第二年，兽人同盟成立，各族领袖曾经去人类的领地参加过和谈会议，自那以后，奥斯本就一直跟某个人有书信往来。”
“某个人类？”
“据说是这样。后来，奥斯本就让地精入驻了圣山，并且不断告诉其他牛头人，让他们耐心等待，‘总有一天，自然之力会重新回到我们手中。’他是这么说的……”卡玛垂下头，感到非常挫败，一番盘点下来，仿佛这几天的忙碌并没有换回等值的情报，“最关键的难题——‘人造饥荒’是怎么回事——我也没有查清。”
“没关系。”雷蒙德笑着夹起锅里的肉，“我倒是查到了不少好东西。”
卡玛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你不是成天在厨房处理食物吗？”
“厨房是我的战场啊。”雷蒙德把肉排放到木板上，用小刀划出一条边沿清晰的切割线，“我让小书虫先回了趟安邦达亚，之前我只让他寻找食物的线索，忽略了很多东西，这次，他着重查阅了人兽和谈会议的记录副本。”
卡玛环起双臂，根本没想掩饰自己的不屑：“你们人类就是喜欢搞各种各样的文本，有什么用呢？那种东西最容易作假了！”
雷蒙德刮掉肉排表面的浮沫：“的确，事实的真相可能都被隐藏了，但人类留存文本，也是为了自我提醒，所以小书虫和我提取了几个关键字：魔法，消亡，聚集，提炼，圣地，还有……死亡。”
“你能说明白点吗？”卡玛的脑袋嗡嗡作响，打仗都没有这么累过。
雷蒙德依然不紧不慢地，他小心翼翼地将肉排切块：“小书虫根据关键字，重新搜索了相关传说……大酋长，我得提醒你，接下来的内容，源自书本的只言片语，以及我们的猜测，暂时无法求证，而且，可能会充满了冒犯。”
“哼，说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冒犯我了。”
卡玛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洒脱，因为雷蒙德刚一开口，就引得她的伤口阵阵发痛。
“书上说，你们的‘圣山’——霍克艾斯峰——其实是一座死亡枢纽。”雷蒙德说，“亡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激活方式，通常和死亡有关。每座亡枢都有自己的核心元素，霍克艾斯峰的核心，如你所见，就是它，气元素。”
他转了转手指，一团小小的气云立刻从货架后面冒了出来。
他继续道：“附近的伤亡越多，它的核心元素便越活跃。而亡枢一旦激活，就会不断影响周边的原始环境，污染土壤，破坏植物，扼杀生物……传说中，这样的‘亡枢’，在全世界还有很多，它们是山峰、湖泊、森林、草地。从我听到的对话来看，有人正不断激活它们，因此，饥荒才长年不断。”
卡玛努力跟上他的节奏：“你是说……奥斯本控制地精，制造杀戮，就是为了激活亡枢，进而拿走核心元素？”
雷蒙德扭头看了看气云：“这里的亡枢应该早就被激活了，就在战争发动的时候。记得吗，你说过的，人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圣山，这就是藏在代价后面的东西。只不过，气元素一直没有现身。我想，从一开始就有人布局，利用牛头人想要找回元素的心态，骗小牛们控制地精，然后一边在外面制造混乱，一边开掘圣山寻找核心元素，并豢养其他元素生物。”
“豢养其他生物又是为什么？”卡玛看着餐板上的肉块，“总不可能跟你一样，是为了吃吧？”
雷蒙德苦笑道：“如果是那样就好了。据说，一旦找到了核心元素，就能与其他元素进行融合，提炼，嘣——最后就像熬汤一样，他们可以端走一盘精纯的元素魔法，其威力……按照字面意思来看‘震天动地’。”
卡玛扶住额头，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她依稀记起霍克艾斯要塞选址时，前任大酋长复杂的眼神。
如果当初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元素魔法……卡玛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
她抬眼看向雷蒙德，后者已经开始调配蜥蜴肉的酱汁，仿佛刚才说的那些情报，与自己毫无关系。
她走过去，抓起一团被暗红色液体浸染的肉：“如果‘亡枢’的传说是真的，那么安邦达亚和霍克艾斯并无二致，它们被建立于此，都是为了用冲突和死亡来激活亡枢……我们被放逐了，被利用了！你却还有心思搞这个？”
雷蒙德用手指捻出那团被抢走的肉，重新放回酱料中。
“就算没有‘亡枢’，我也是被放逐、被利用的领主。”他耸了耸肩膀，“面对这场被人为加剧的饥荒，愤怒和自弃都毫无意义。想要活下去，就得找到应对之法。”
“怎么做？”
“我们合作。”雷蒙德夹起一块肉，“亡枢的激活已经不可扭转，周围的常规生态早就破坏殆尽，但是魔法生物依然可以利用。你的地界拥有资源，我的地界享有技术。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裁撤边境线，合二为一，将环绕亡枢的地域联合起来，共同自救。”
卡玛又气又喜：“从没有领主这么做过，再说了，背后的推手不会眼睁睁让你这么做的……”
雷蒙德把肉块放到鼻下闻了闻：“我不在乎他们同意与否，安邦达亚是我的第二次机会，谁都不能阻止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