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夜里过了子时，段无双靠在小床上撑着额头正要睡去，画未忽然从外面进来，道：“娘娘，惠妃娘娘生了，是位皇子。”段无双惊醒过来，忙站起身来，却已经不见身侧的萧子轩，这才问道：“皇上呢？”
画未回话道：“皇上方才在惠妃娘娘开始生产时就过去瞧着了，见娘娘您困乏着，便没叫奴婢们唤您。”画未说着，取了披风给她披上：“娘娘醒了，那奴婢陪您去瞧瞧。”
她由着画未系好，起身颔首：“也好。”
正殿门口已经来回候了许多人，个个面色如沐春风，喜气洋洋。萧子轩正站在门前欢喜地看着乳母怀中安睡的婴孩，段无双走过去，面上含着笑，心中却想不知若是当时那个孩子出生，他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恭喜皇上喜得麟儿了。”她略略施礼。
萧子轩忙着逗弄怀中的孩子，只匆匆瞧她一眼，喜笑颜开道：“起来起来，你瞧瞧这孩子，眉眼是不是与朕十分相似？”
不过是刚出生的孩子，能瞧出几分相似？段无双却探头过去瞧了，笑道：“眉眼之处确实是像极了皇上。”
方才那位苏嬷嬷在殿外候了许久，闻声匆匆而来，瞧了瞧孩子，道了几句恭喜皇上的话，便匆匆回去给太皇太后回话了。
“惠妃呢？”
宫人福身道：“娘娘生产时费了不少力气，现下已经服了药睡过去了。太医说一切都安好，母子平安。”
段无双颔首，瞧着萧子轩道：“皇上今夜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
萧子轩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乳母，眉间喜不自胜：“也好，朕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瞧惠妃他们母子两个。”他语毕又吩咐章太医，“你这几日便专门负责惠妃和小皇子的身子，切记不要出什么差错。”
章太医深深叩首：“是。”
月亮弯弯，高高地挂在枝头上。
原本以为皇上的第一位皇子出生，四海该是一片热闹升腾的景象，起码在宫中是维持着这个样子。直至某天晌午，段无双瞧着画未添上的银碳，听着明月说最近打探的消息。
明月打量了一眼段无双的神色，继续道：“王爷最近仍旧没有什么消息，丞相府也是风平浪静。只是……”她顿了顿，“秦家出事了。”
段无双皱眉：“秦家？可是城南秦家？”
明月微微低着头道：“正是那个秦家。”
段无双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好端端的，秦家怎么会出了什么事情？”
秦家与段家一向交好，难不成是萧子轩打算在除去太皇太后之前先拿段家开刀？
“听说是秦家涉及近日的一桩贪污大罪，”明月顿了顿，“这事奴婢也是今日才知道，还是夫人悄悄地差人将信送进了宫。禁卫军昨晚上就已经将秦府整个严严实实的围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她见段无双久久不说话，又道：“秦家突然造此横祸，老夫人忧心忡忡，昨天听说了消息就晕过去了。”
段无双紧张祖母的病情：“祖母没什么事吧？”
明月摇了摇头：“夫人说没什么事情，叫娘娘不要担心。只是一时间气急攻心罢了，并未牵扯到老夫人的喘疾。”
她缩在榻上，青丝垂下慵懒的搭在双膝上：“祖母一向与秦家交好，如今秦家出了事，祖母自然是十分担心的。只是秦家本宫还是知道的，家风严谨，最痛恨贪官污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明月顿了顿：“此次除去了秦家，还有许多这样的官员之家，也在一夜之间被牵扯进了这桩案子，而且，这些官员大多与太皇太后有些关系。”
太皇太后？
段无双皱着眉头：“秦家怎么会跟太皇太后扯上关系？”
她话音正落，外面允安就匆匆进来：“娘娘，不好了——”
他急匆匆地冲进来，扑倒在段无双的脚下：“不好了娘娘，秦家二爷贪污受贿罪名坐实，整个秦家今日上午已经入狱，不久就要问斩！”
段无双一惊，从榻上弹起来：“问斩？”
允安将头埋得低低的：“是啊娘娘。”
“怎么会如此之快？”
画未在一边听着，忽而问道：“那位秦家二爷是与什么人贪污了？”
允安记不清，含糊答道：“似乎是一个四品的小官，据说那时乌拉氏的旁支，他那官位也是捐来的。”
段无双缓缓沉了一口气：“也难怪了，皇上既然是要除去太皇太后，必要有一正当的理由，如今先拿秦家这么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例子，实则是做给太皇太后看，逼她早些出手呢。”
允安道：“那秦家……”
段无双闭上眼睛，想起那日鱼池边上的羞涩少年，叹了一口气：“秦家注定是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本宫，或是任何人，谁也救不了。”
她瞧着外面快要开败了的花，若是再等等，只怕又要开科举考试……
段无双修了封密函寄回家里，只向祖母道清了个中的原委。又实在不放心祖母的病情，特地嘱咐了徐林回去侍奉着祖母。
远送着徐林离开，段无双转身进了大殿：“为本宫梳洗一番，本宫要去牢中瞧瞧秦文哥哥。”
画未一惊：“牢中？如今秦文已经是阶下囚，娘娘此等身份实在是不合适去。即便是皇上那边……还请娘娘三思啊。”
段无双执拗道：“我段家与秦家交好，皇上自会明白，不会降罪的。”
画未说不过她，也心知自家娘娘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再多劝，只得听了话前去为她梳洗装扮了。
只挑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外面衬了青色的短襟。段无双还是按着习惯挽起高髻，只插着一只金色的步摇和几朵簪花，毕竟是去送别，也实在不好太过华丽。她亦是不想以宫中的规矩和礼仪见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