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邹氏正骨(2) - 天诛:民国异闻录 - 岳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45章邹氏正骨(2)

第45章邹氏正骨(2)

又过得几日,已是逼近年关。大家都收拾着准备过新年,看病的人少了,诊所生意日渐清淡。这一日,邹济正坐在屋里看《正体类要》,忽然瞧见赵廷枢撑着一把油布伞,冒着寒风细雨,急匆匆出了门。邹济见他孤身一人,心中一动,随手将平日用来削夹板的一把短刀揣在怀中,连伞也来不及取,就冒雨跟上去。

赵廷枢沿着老街,一路往南行去。

雨像蛛丝似的下,风也不大,却出奇地冷。

赵廷枢走得匆忙,并没有觉察到身后的“尾巴”。不多时,已走出老街,来到长江边。

江边有一片沙洲,洲上有几棵枯树。虽是极冷的天气,江水却并不结冰,依旧缓缓向下游流淌。

走上沙洲,赵廷枢忽然止住脚步。邹济不敢跟得太紧,急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边。

赵廷枢目光四下一扫,忽然收了雨伞朗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缩尾?”

邹济一惊,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正欲现身,却听得一阵嘿嘿冷笑,忽然从不远处的一棵枯杨树后边跳出一人,四十来岁年纪,人长得瘦精精的,两只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极是灵活。冲着赵廷枢一抱拳,说:“赵先生,您可真准时啊!”

赵廷枢却不还礼,冷冷地瞧他一眼,问:“卢三,你到底想如何?”

那叫卢三的汉子说:“我约赵先生到此,别无他意,只是最近手头紧,想再找先生借点钱花。”

赵廷枢怒道:“卢三,你别得寸进尺。”

卢三嘻嘻一笑:“如果赵先生不肯破财消灾,那卢某就只好去报警,将你年轻时在省城学医时酒后乱性,奸杀少女的事抖出来,让全绣林城的人看看咱们的绣林名医赵廷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廷枢变了脸色,盯了卢三一眼,沉吟半晌才无奈地说:“好吧,我这里还有一百块大洋,你且拿去。”伸手入怀,做出掏钱的样子。

卢三以为勒索成功,就嘻嘻笑着,伸手来接。

谁知赵廷枢从怀里掏出的并不是银圆,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卢三脸色一变,不及反应,寒光闪过,匕首已被当胸扎入。他“啊”地发出一声惨叫,人就仰面跌倒,掉落江中,扑腾几下,很快沉入江底。

邹济在树后瞧见,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一向斯文儒雅的绣林名医,杀起人来,竟是这般利索。想了一想,旋即醒悟,将手里的短刀一丢,暗忖:事到如今,何须我再动手杀他,只要将他这江边杀人的把柄牢牢抓在手中,他自然也不敢将我半夜行凶的事透露出去。于是轻咳一声,大步从树后走出。

赵廷枢转身瞧见他,吃了一惊,忙问:“寒风冷雨,邹先生何故到此?”

邹济不答反问:“赵先生又何故到此?”

赵廷枢犹疑片刻,说:“闲来无事,到江边走走。”

邹济道:“我也如此。”

赵廷枢自知刚才的事,定然已被他瞧了去,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两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相视一笑,肩并肩,沿着江岸走去。

春节过后,荀二狼的案子,因为实在找不到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邹济学会了用瓦罐烧开水,用铁皮小铲炒出香喷喷的黄豆芝麻,也学会了泡滚烫的芝麻豆子茶,便常邀赵大夫过来饮茶下棋。不忙的时候,两人一碗茶,一盘棋,一坐就是半天。

论棋艺,两人不相上下。但邹济下棋,却是个慢性子,一枚棋子捏在手里,抖抖索索老半天,就是落不下来。有时五个手指竟捏不住一枚棋子,“当”的一声,掉在棋盘上。赵廷枢就盯着他的手问:“怎么了?”

邹济摇头一笑,说:“没什么,想得太入神了。”心里却知道,这是杀人后留下的后遗症。每每想起那雪夜杀人的场景,想起荀二狼临死前的狰狞面目,他的两只手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赵廷枢见罢,眉头却微微皱起。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这年五月。

这一天,刚吃过晚饭,天就黑了。邹济端着棋盘,到仁和堂找赵大夫下棋。却看见赵大夫半躺在床上,头上裹着纱布,半个脑袋都肿了起来。邹济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赵廷枢苦笑着告诉他,自己昨天上山去采一株九里香,不小心摔了一跤,头刚好碰到一块石头,当时就晕过去了。所幸身边带了个小徒弟,徒弟给他掐了半天人中,才缓过神来。回来之后,就觉得头痛欲裂,头上也隆起一个大血包。好在自己是医生,自觉只是摔破头皮,并无大碍,就将肿包划破,把脓血放出,再敷上些金创止血散。本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中午血肿加剧,半个头都肿起来,看来还得划破肿包,放出一次脓血才行。

邹济凑到床前,仔细瞧了,只见他头骨突起,积瘀不散,眉骨以上,高肿寸许,以手按之,绵软胀痛,心中就是一惊。已知这伤并非赵廷枢自己诊断的那么简单,应是跌断了颅骨,以至瘀血凝滞,血肿难消,绝非放出脓血,敷上一点止血散就能治好的。如果不及时以特殊手法将颅骨复位,瘀血将会越凝越多,头脸也会越肿越大,不出半月,就会肿至肩项。一旦血凝至肩,则大限已至,神仙也救不得了。

正要向赵廷枢言明,话到嘴边,却又止住。

在他心里,始终有一块心病。荀二狼的命案,虽然不了了之,但荀家仍不死心,还在提高赏金,到处打探线索。万一赵廷枢贪图赏金,并不顾忌自己捏着他在江边杀人的把柄,而去向荀家告密,那岂不……要想彻底消除这块心病,只有……念及此,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敢再找赵廷枢下棋,好言安慰几句,就告辞而去。

第二天,就在邹氏骨科的大门上挂出歇业半月的牌子,挽了一个包袱,外出云游散心去了。

他是骨科圣手,料定赵廷枢若治疗不当,半月之内,必定呕血身亡。他怕赵廷枢会察觉到自己的伤情,而找他诊治。到那时,他若不治,则名声大损,若是出手相救,则错失铲除心病的大好良机。思之再三,只有外出暂避,方是上策。

半月之后,邹济外出归来,未进家门,便见仁和堂外白幡一片,哭声哀绝,一打听,方知赵廷枢果然脑伤发作,已于日前不治而亡。心中虽有不忍,却也长舒口气。

回到家,换了身素服,就去仁和堂吊唁。赵廷枢平日宅心仁厚,医人无数,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曾有被他救过性命的人,更是伏地大恸,大放悲声。邹济刚到赵大夫灵前上了一炷香,就看见人群中,有一名精瘦汉子,腰里系着一块白布,正在代替家属招呼客人。

邹济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往他脸上瞧,顿时惊得呆住。此人不是别个,居然就是当日赵廷枢在江边杀死的卢三。

卢三也瞧见了他,冲他一抱拳:“邹先生,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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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卢三?你、你不是已经……”

邹济如同撞鬼,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卢三苦笑一声,将他拉到一边,说:“邹先生,其实我不叫卢三,我姓赵,叫赵志海,是赵大夫的堂弟。”

邹济一头雾水,说:“可是你……”

“我一直在省城武昌工作。前次我回绣林老家探亲,我堂兄说他最近遇上了一件麻烦事,想请我帮他一个忙。”

“赵兄叫你帮他什么忙?”

“堂兄告诉我说,他有一位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不巧的是,他最近无意中撞见了这位好朋友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位好朋友疑心他会去报官领赏,竟对他动了杀机。堂兄不想卖友求赏,亦不想不明不白死于友人刀下,最后想出一计,请我扮作一个叫卢三的人来勒索他,然后将这位好朋友引出来,当着他的面,将我‘杀’死。如此一来,他与这位好朋友双方都握有对方把柄,彼此心存顾虑,谁也不会贸然报警。这位好朋友对他,也可以放心了。其实扎进我胸口的,只是一把能伸缩的魔术表演刀,我水性也不错,只在江底蹲了一会儿,就游上岸了。不过那样的寒冬腊月,还是让我感冒了好几天……”

邹济顿时呆住。

赵志海又拿出一封信,交给他说,邹先生,这是堂兄临终前写下的一封信,托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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