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斗酒
一间硕大的演武场内，四周站满了人。中间只空出一个很小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桌。桌子上摆了两坛子酒，酒是青果浆。还有四只二两装的酒杯。单如流与五虎门门主方剑雄分立两边，黑熊与一老者对面而立，四人分四边站定。
只不过在老者和黑熊的脚下，都有根一尺高的木桩，木桩横截面的大小刚够容的下一只脚。那木桩就是一根木头削平了两边，直接放在地下，而人也是直接站在上面的，没有任何的固定。这样站在上面的人，身体略微有些倾斜或者平衡不好，就有摔下来的可能。黑熊和对面的老者身体离开桌边也是一尺距离，不允许他们依靠桌子。
老者是个练武之人，武功修为还不错，已是气力境中阶，站在这种木桩之上，对于他来说，跟站在地面上没什么两样。他平时还经常用这种木桩来练功的。不过这种木桩对于黑熊来说，却是一种不小的考验，他没有练习过平衡，身体也偏胖，他只要稍微扭动下身体，木桩就开始摇晃，随时有倒下去的危险。所以，单从气势上看，黑熊那是完全处于下风的。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原定的比武改成了斗酒。
主意出自黑熊，他当日卸完货后，就在洞外的草地上摆了许多从乡集带回来的菜肴，再拿来一坛十斤装的青果浆，把麻雀莫不平高大山等人全部叫了过来，一起畅饮。大家都很兴奋，气氛也很热烈。高大山和谈笑天那是经常出入乡集的，也算是见过世面。还有蒋无涯曾经是八玄门的弟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都是穷人一个，即使有了玉珠，不是赌了，就是嫖了，对于吃喝可从来没有放纵过。他们那见过如此多的珍肴美味。尤其是一坛就要一百上品玉珠的青果浆，那是只闻其名，却从没享用过。因此谈笑天一听这酒是青果浆，二话不说，抓起酒杯便连喝了三杯。这可是二两的酒杯，他第三杯还只喝了一半，便轰然倒地，醉了过去。
这种青果浆酒在铁树乡的四大街，每条街只有一家酒楼有的卖，就是因为贵，一般人吃不起。南街只有飘仙居有卖，而四方门所在的东大街只有三步倒才有，那意思是三步之外闻见这青果浆的香味就要醉倒了。当然这是有点夸张了，但也说明这酒的浓烈可见一般。常人一杯就醉，那说的是只一两的小盅，而谈笑天喝的可是二两的杯子，他怕喝不够，还特地到的满满的，焉能不醉！
有了谈笑天的前车之鉴，大家都斯文多了，先是大口吃菜，再细品酒浆。黑熊看大家都在，便对麻雀说：“死麻雀，你跟我最久，给你个机会露露脸，检验下你的武功学的怎么样了。”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让他去比武。麻雀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的答应着，但是大家都听的明白，他是说好的。那知道单如流却接着说：“对了，你说你是樟树村的，这个柳叶飘也是樟树村的。”单如流第一次来没有见到黑熊，就已经进入洞内了，然后和大家畅聊，所有人都被他了解的清清楚楚。这也是黑熊不再避讳他，把大家都叫在一起喝酒。
麻雀听了单如流的话，使劲的咽下嘴里的肉，问道：“柳叶飘？他怎么了？”
单如流回到：“就是你这次的对手。”
谁知麻雀绷着脸一口回绝：“不去。”之后任凭黑熊如何劝说，甚至踢了他三脚，麻雀只是不说话，光顾着喝酒吃菜。气的黑熊夺过他的酒杯，抢下他的骨头，麻雀直接回洞里去了，反正就是抵死不肯。
麻雀走后，黑熊又看向莫不平，可没等他开口，莫不平先说话了：“不去。”莫不平比麻雀好点，他给了个理由，说对手是五虎门，那正是他理想要加入的门派，可不想提前结怨。黑熊极其无语，他选择麻雀和莫不平，皆是因为他们都是梨花乡的，也算是为家乡做贡献嘛。可没想到的是两个人一个都不愿意去。
麻雀和莫不平二人都不愿意比斗，这让黑熊很生气。又听见莫不平说还是要加入五虎门，更加胸闷。斜眼看着莫不平问道：“你就铁了心要加入五虎门？我不是说了么，等采摘季结束，我们就组织个门上门。”
莫不平闻言难得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意味深长，不知是不屑，还是不信，抑或是自嘲。他没有回答黑熊，而是说：“放心吧，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花了你不少玉珠，还学了你一套拳法。走之前我肯定为你出战一场，拼死也要为你拿下比赛。但肯定不是面对五虎门，你重新安排吧。”
莫不平这句话说完，大家都沉默了，气氛骤然压抑起来。所有人都低头吃喝，不自觉的也都喝了两三杯青果浆，慢慢的便都醉倒了，躺倒在地下。黑熊就更加烦恼了，一连被两人拒绝，已经不好再叫其他人去。可比武怎么办？总不能自己上吧。他想着心思，也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青果浆，却面不改色心不跳，屁事没有。只是他没在意自己竟然都已经喝了这么多。单如流也没在意，他被莫不平那句学了你一套拳法吸引。这时便问黑熊：“掌柜的，莫不平说学了你一套拳法，那是怎么回事？”
黑熊没心思理会单如流，随口说道：“就是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入不了你大乡长的法眼。”
“是什么样的功夫，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黑熊指着醉倒在地下的莫不平：“这个你还是问他吧。”
单如流瞟了眼底下的蒋无涯和顾长英几人，问道：“那两人不愿意去，掌柜的这次比试，准备作何安排？”
黑熊正为此事烦恼，又听见单如流在问，很是不耐，说：“我正在考虑。”然后举起杯子：“我们喝酒喝酒，先干三杯再说。”也不管单如流喝是不喝，自己仰头便干了。接着倒满，再喝干。又倒满，还喝干。真的就是连干了三杯。瞧得单如流那是目瞪口呆，问道：“掌柜的，你没事么？你一共喝多少杯了？”黑熊摆摆手：“谁没事记着这个，大概八九杯吧？”他看着单如流反问道：“咦，单乡长，你喝多少了？怎么老脸通红？”单如流已经有些醉意，说：“五杯，我看你怎么好像越喝越精神？”
“是吗？可能我酒量好吧。实话告诉你，这是我生平第二次喝酒。上次没喝好，曹大为骗我说什么常人一杯便醉。可我喝了四五杯也没事，今天咱们可要喝个痛快，其它事再说。。”然后自己又喝了五杯，硬逼着单如流也喝了两杯。
单如流七杯酒下肚，已经是头晕目眩。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心想，再不走肯定要喝多，传出去自己被一个无力的少年给喝醉，真是丢不起这老脸。
黑熊依旧清醒如常，坐在那里看着醉倒的莫不平，忍不住上去踢了一脚。跟着灵机一动，想着我武功不行，这酒量似乎还可以。曹大为说这青果浆常人一杯就醉，可自己喝了十多杯也啥事没有。这些人两三杯也真就醉了，连单乡长武功那么好的人，也只喝了七杯就不胜酒力，看来自己还真的对酒有着特别的抵抗力。既然没有办法，武斗不行，不如干脆来个文斗。斗技不行，不如斗酒了。
黑熊为了确定自己真的是千杯不醉，也为了确定这酒确实是有酒劲的。他又叫来麻雀，让他喝了三杯。麻雀与谈笑天一样，第三杯只喝了一半，便又醉倒了。然后黑熊坐在那里，自己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喝完剩下所有的酒，肚子都已经高高隆起，这才微微有些醉意。这下他再无怀疑，当即丢下那些人，骑着马赶往梨花乡集市，去找单如流。
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刚会骑马，还不善于掌控，硬是骑了三个多时辰。
走进单如流的府邸，格局几乎和曹大为的住处一样豪华大气。黑熊找到单如流，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单如流也没碰过这样的事，武斗改酒斗。遂领着黑熊直接来到五虎门，找到门主方建雄，说明来意。没想到的是，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方建雄欣然同意。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武斗难免有损伤，而且谁都不敢保证就一定能赢。他五虎门要是输了，面子可就丢大了。斗酒则不然，即便是输了，对他们在声誉上的损害，那就要小的多。并且酒斗比起武斗，方建雄感觉更有把我赢，因为梨花乡头号酒鬼就在他五虎门。大名叫做谭中，人送外号日不醉。这有两个意思，一是怎么喝都不会醉，二是从早喝到晚也不会醉。
黑熊又请方建雄把斗酒时间押后两天，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自己准备开个盘口，做庄让大家押注。
他现在只要是有机会，就不会放过赚取玉珠。
每个乡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东南西北四大街，由三大势力和乡保所各占据一条。黑熊专门在每天街上都张贴了一张告示，说自己将与日不醉谭中进行斗酒，并写明了时间及地点。欢迎大家到场观看，入场费十粒中品玉珠。并欢迎大家到赵家拳馆去投注，谭中是压一赔一，聂志远是押一赔二。告示最后是黑熊与谭中，还有单如流与方建雄的签字。有了五虎门门主和乡长的签字画押，证明此事不假。一时间就传的人人皆知。主要是这当众斗酒可是个新鲜事，大家平时三五成群的一起吃饭，喝酒行酒令和斗酒那是常有的事，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还真没见过。
告示贴出去仅一个时辰就有人前来押注，黑熊让赵馆主找来几个人写字据。当天便有近千人前来押注，几乎清一色的押在了谭中身上。虽然他的倍率是一赔一，可他声名在外。鼎鼎大名的酒鬼‘日不醉’，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再瞧那黑熊聂志远，不过是个少年，还不会武功，那就没有内力，身体也不行，自是必输无疑了。这简直就是捡玉珠的好事。
注码多少不论，从一粒中品玉珠到几千上品玉珠都有。其中有个叫萧潇的人押的最多，是五千上品玉珠。他跟单如流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是五虎门的顶尖弟子。二十不到，已是气力境小成。家里在街上有几十家商铺，几千上品玉珠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当天晚上黑熊问赵馆主，这演武场能容纳多少人。赵馆主说三千多，黑熊便让赵馆主连夜赶制了两千张请柬。然后对赵馆主说，他会付给他一千上品玉珠来作为场地费。
赵馆主不好意思了，说是乡长吩咐的，哪里能要你的玉珠。黑熊说乡长是乡长，我是我。这玉珠是我给你的，也是你应该得的。赵馆主仍旧不好意思的说，你门票十粒中品玉珠一个，一共两千张，折算下来也才四百上品玉珠。给我一千那你不是还要自掏六百么？黑熊狡黠的一笑说没事。
黑熊当然不会自己掏腰包，他先是让人放出风去，说是五虎门的萧潇押了五千上品玉珠的注码。有些人便去五虎门探听真伪，好家伙，这一打听岂止是萧潇押了。整个五虎门上至长老堂主，下至弟子伙夫，九成以上的人都押注了。只不过萧潇押的最多而已。这下人们不再疑虑，相信这不是五虎门与黑熊合谋的骗局了。纷纷前来押注。
黑熊又让五十名立字据的，每人按十粒中品玉珠一张，卖出去十张后，便说请柬卖光了。然后又找来十个人，每人给他们十张请柬，让他们分十个不同的地方去兜售，每张要价一粒上品玉珠。不一会儿，十个一起回来了，说是全部已经卖光。黑熊又接着再给他们每人十张，这次让他们要价两粒上品玉珠。黑熊每次都给他们十张，卖完一次就涨价一次，每次涨价一粒上品玉珠。待卖到只剩两百张时，他重新找来十人，每人给了他们三张请柬，让他们再分十个不同的地方去兜售。不过这次不是叫卖，而是抢购，价高者得。最后两百张请柬以这种方式卖出的最高价，竟达到了五十上品玉珠，这比原本的十粒中品玉珠一张高出了几百倍。最低的也卖出了二十上品玉珠一张。待到晚上清点玉珠时，光两千张请柬就卖了近三千多上品玉珠。他依言给了赵馆主一千，又给每位来帮忙的人五十。那些人笑的合不拢嘴，这纯粹就是天上掉馅饼，还是个大馅饼。他们平时每个月的学费也才两粒上品玉珠，这平白无故的就得了五十，人人都对黑熊道谢不已。
等到第三天正午停止押注时，最后一统计，押注人数超过了四万，押的注码有两百万上品玉珠之多。只是这两百多万上品玉珠中，押他黑熊赢的就只有区区五十上品玉珠。黑熊拿着那张字据不禁问身边的人：“咦，谁这么有眼光，押了我赢？”旁边一记账的青年讪讪一笑，说：“是我押的。”黑熊拍了拍他的肩头，像个大人似的，说：“小伙子眼光独到，只不过你怎么就押这么一点？这是瞧不起我么？”那人尴尬一笑：“就这一点还是你昨天给我的，我自己拿是一点都没有。”黑熊听了指着他对单如流说：“这家伙还真是有才。”然后又对他说：“好，我要是赢了，我十倍赔给你！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呐呐的答道：“我叫陆陆……”陆了好久，后面的就是说不出来。赵馆主急道：“他叫陆有才。”黑熊忍不住笑道：“还真是有才。”边上人一听黑熊居然十倍赔偿，都要来押他赢，被黑熊拒绝了，说已经停止押注。
斗酒规则很简单，大家同时喝酒，一人一杯，酒杯大小相等。谁先承受不住酒力，从木桩上落下，便是输。谭中站在木桩上纹丝不动，稳如磐石。再看黑熊，身体不时轻微的摇晃着。光从气势上看，已经是高下立判。围观人众都是买的谭中赢，见此情形无不喜笑颜开，甚至有人调戏起黑熊：“少年，我看你还是换个板凳站着吧，我看着心都跟着晃的厉害。”
另一人说：“我看不如直接站地下好了，省的摔下来把地砸个洞。”这是既嘲笑他胖，又嘲笑他没本事。
单如流也是内心踹踹，黑熊这要是输了，哪有那么多玉珠赔给大家。他开始觉得斗酒也无伤大雅，后来黑熊要开盘口，他也觉得无所谓。毕竟从来没有人做过这种事，心想押注的肯定也不会太多，没想到被黑熊一宣传后，竟然达到两百多万，还是上品玉珠。黑熊赔不起的话，他这个中间人和裁判，肯定是要受牵连的。
要说黑熊是稳赢的，他也不敢相信。那‘日不醉’谭中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为了公平起见，方建雄与单如流各自验过酒后。又现场各自邀请了十位观众，来品尝酒的真伪。观众是除了五虎门的人以外都可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证明两人喝的都是真酒，大家没有相互勾结串联来欺骗观众。酒是青果浆，那些人谁敢真喝，都是浅尝即止，证实了确实为真酒便可。
由单如流斟酒再递给谭中，由方建雄斟酒再递给黑熊，然后二人同饮。谭中是接过酒杯一仰脖子，杯中酒便一口喝的涓滴不剩，再杯口朝下展示，说明他已经喝干了。动作干净利落。黑熊却不敢像他那样喝，怕动作太大平衡不了，落到地下。他是接过酒杯，脖子扬起一半，连喝带吸，不过也总算也是喝光了杯中酒。
谭中不愧是有着‘日不醉’称号的酒鬼，常人一杯便醉的青果浆，两人喝到了第十杯，他还是面不改色。
当第三杯酒喝过以后，场上对黑熊的嘲笑声慢慢变弱。第五杯酒喝完时，询问声四起，问的都是那是真酒吗？是真的青果浆吗？上台品过酒的人都肯定的回答说是的，还有贪嘴的人喝了大半杯，此时说话已经绕起了大舌头。即便如此，第八杯酒一喝完，又陆续有人走上去尝试那青果浆，得出的结果居然是真的青果浆，不存在作伪。等到第十杯喝完以后，全场已经鸦鹊无声了。这时大家才明白，这居然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斗酒，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一边倒。接着才想到，如果没有那个把握，他们又怎么敢开盘口，接下那么多的赌注呢！自己是不是冒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