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懦弱

第18章懦弱

听说我们马上要走，有不理解内情的亲戚虽然言辞委婉，但意思明确——‘复坟’是大事，再急也不至于急在这一两天。

我只能一遍遍地拿生意当借口。

去洗手间时，听到里屋有人议论：“这就是人走茶凉，你瞧瞧，还没完全落土，人家就一门心思想着赚钱。”

我欲哭无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无波，里面没有一丝神采，漆黑暗沉的眸带着凝固的悲伤。

这样的我，陌生的有些可怕。

躲在洗手间里，我趁机给常馨菲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一听到她虚弱的声音，我未语泪先流。

她声息低沉：“没事了，别担心。”

“你不能这样……”我压着哭声，像个蛮横无理的孩子：“你不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也会让你的父母伤心难过，他们年纪大了，怎么经得起打击？”

她话音很轻：“我也不想，我只是撑不住了。这里的点点滴滴都是他的影子，那些经过他手的资料上，都有他的签名，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个曾经说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已经永远没了……向暖，我不是脆弱，我只是不知道没有他的人生，我要怎么去面对……”

“会好的，嫂子，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急不择言，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了：“我知道这两年会很难熬，等宝宝出生后，你可以交给我们抚养……你可以有新的生活，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干涉你的新生活……”

“你说的什么话，我既然选择生下孩子，就绝不会放弃他！”常馨菲有些激动。

我马上认错：“对不起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除了轻生这条路，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

就算此刻，她说不想要孩子，我也能理解。

至于父母那边，伤心在所难免，但谁又拗得过现实？

“不会了……”常馨菲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认命。”

我心中大恸，被她的话绞了心，真诚道：“为了向阳，不值得。”

她苦笑：“是啊，我也觉得不值得，但他就这样跑了，我连一个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我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面对常馨菲，许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些分裂。

我是向阳的妹妹，也是她的朋友，不管我站在那一个身份去说话，都不妥。

常馨菲应该是明白我的，她轻轻地说：“没得选了。”

是呀，没得选了。

一个母亲，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一个妻子，不能断了丈夫唯一的血脉。

放弃也并不是条轻松的路，只能更难。

“爸，妈怎么样了？”彼此沉默了一小会儿，常馨菲问我。

出于她的身体考虑，我没说实话：“都挺好，我们打算一会儿就出发回雅市。让他们休整一段时间就过来。”

“家里的事都办好了？”

我硬着头皮答：“都办好了。向阳还年轻，老人健在，所以许多仪式都用不着。”

“行，那就回去吧。你们门市那边也该尽快开起来，不然房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提到这个，我心里就空空的直漏风。事实是就算开门营业，我们现在能卖的货也少之又少。

但此刻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机，所以我只是随意应着，又相互宽慰鼓励了几句，才挂电话。

……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小姨家乱成一团，原因是我妈不见了。

我脑子里一下又炸开了，一团无名火突突直冒，仿佛再不发泄出来，我整个人就会原地爆炸。

下意识地，我往墙上狠狠挥了一拳，近乎咆哮：“有完没完！”

手指节宛如断裂般的疼痛传来，痛得我直发颤。

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给惊到了，严徐来紧张地上前查看我的手，责备的语气：“你急什么？急有用吗？清水镇就这么大点地方，她又能跑哪里去？”

疼痛让我很快冷静：“去看看向阳那里有没有？”

“对哦，马上要走，她说不定就是去和儿子告别了。”一语惊醒众人，大家一时又忙活了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往外走的往外走。

我也甩开严徐来的手，跟着往外冲。

按理说，就算我妈真的去了向阳那里，心情也可以理解。

但我此刻就是愤怒，只有愤怒，我也不知道在愤怒什么，反正那团火在短暂疼痛的镇压后，很快就又熊熊燃烧了起来。

找到我妈，我只想问一句：“是不是没了儿子，你们就活不了？是不是？”

后来，严徐来形容说那样的我，像头得了‘失心疯’的野兽。

我跑的很快，好几个人都没追上我。

隔得很远，已经听到我妈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她果然来了向阳这里。

我跑得更快了，脑子里想象着我摇晃着她时的歇斯底里。

“儿啊，是我们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们无能，也不会让你一直在外漂泊，最终连命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