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chapter50
梁州仙水县
一路颠簸,几经匆忙。
总督府的马车把她带到了仙水县吴家兄妹的住宅处,周昳礼从车窗里就看到了那些高大威严的军士,他们齐齐站在吴家兄妹的住宅外守着围护着,不得再让任何奸邪擅自闯入。
屋子上方是阴沉的天,阳光被挡在重重云层后面,却又不甘,硬生生从云的裂缝中挤出了一道道光辉。一道道光辉,照耀着大地。
屋子周围有水滩,秋天的水,水面很静、很美。水的周围、屋子的不远处有大片的淡金色的芦苇丛,有时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一丝丝波纹,这片芦苇丛便也跟着随风飘荡、纷纷扬扬。
周昳礼下了马车,她便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吹起水面波纹的力量、摇曳成片芦苇丛的力量,她随着这股力量走去,来到了吴家兄妹住宅面前,她望着金色的光辉照耀到军士的黑甲身上,黑甲上便生出的瑰丽的奇异色彩的光。
这一刻,她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商彧既然管了这件事,她便不用再为吴家兄妹担心了。周昳礼走上前去,笑了笑,问守卫的军士:“我是周昳礼,我前几日来看过这兄妹俩,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他们现在还好吗?”
军士以一种奇怪的神情看向她,非常奇怪,怪异到和她现在所处的整个平静安宁的世界都格格不入,像是要硬生生把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撕开一个口子,深不见底的黑色口子,里面有无穷尽的妖怪恶兽咆哮、张牙舞爪地要吃人。
周昳礼生了一丝疑惑,她却不敢深想这丝疑惑,她感觉到害怕、恐惧。
“什么人!”这时,领头的军士听闻了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他目光威严、神情严肃,穿着重甲,一步一步逼近周昳礼,逼得周昳礼不得不往后退。
“萧大人——”刚刚出去栓停马车的刘德这时候赶了过来,甩着大膀子跑着来到了两人身边。刘德经常给到边关大营送信,大家都认得他。
萧钦的目光投向了他。
“萧大人,周姑娘原是来找我们老爷的,老爷不在府里,陈管事便让我送她到这里来,来见我们老爷。”刘德说。
鉴于刘德一般往大营里送的信都很重要,所以萧钦想,他这次往这送的这个人应该也挺重要。
萧钦不敢随意猜测其他,他是一名军士,军士听从军令,商部堂让他带着人过来守护吴生吴渺兄妹一家,吴生吴渺死了,他便也只能先把消息传递过去,依旧在此守着听候军令。
“吴生吴渺在里面怎么样了?”周昳礼渐渐察觉出他们脸上的那一丝凝重和...悲哀,她不想再关注这些,这些细密的、难以察觉的独属于军士的悲哀几乎要将她窒息。
她不再顾及礼节,不再顾及任何,上前抓住了这位军士的手膀,问他:“你说话呀,你告诉我,吴生吴渺怎么样了?”
“我不是来找商彧的,我就是来见吴生吴渺的,只要他们两个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萧钦看着她,悲重神情越来越显。
周昳礼愣了一下,手一松,脱离了萧钦的手臂,她在原地愣怔两秒,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她的头发、衣裙在大风中飘舞着,周昳礼最终停止住了脚步,她对萧钦说:“我是周昳礼,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周秩礼的妹妹,我怎么会做出伤害我大眀百姓的事,我问你什么,你就告诉我吧。”
“求求你了。”
“周姑娘!”萧钦听闻赶紧上前了一步,这次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气势逼人,他看着周昳礼在大风中摇晃的纤瘦身形,忍不住想要上前扶住她。
周昳礼看他靠近,又后退了一步。
萧钦停止住了脚步,面色不无悲悯地说道:“周姑娘,吴生吴渺死了。”
周昳礼神情一阵恍惚,她被头顶上阳光晃了眼,听觉似乎也不敏感起来。
“什么?”她眯了眯眼,似乎是真的没有听清,问。
萧钦无声地看了她两秒,垂下目光,不忍再看,说:“吴生吴渺兄妹俩都死了。”
周昳礼说:“带我进去看看。”她听见自己这样说。于是她便走近了,这次她走得格外顺畅,似乎接连几天的劳累都清空了,心脏血液也不再随意鼓噪乱跳,没有人拦她,周昳礼感觉这一刻她的心里平宁极了。
可是走近吴生吴渺家的院门,里面一股淡淡的却异常浓稠的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时,她就再也挪动不了脚步。
她呆站在吴生吴渺家院门前,流下了眼泪,望着里面黑乌乌的房子,近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吴生吴渺就死了?就在昨日,吴生还活生生地答应她不会寻死,会努力活下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满身的伤痕啊!浑身上下,哪里没有一道道血痕、没有青一块紫一块地淤青?周昳礼当时已经极力放轻了动作去搀扶他,把他扶到床上,他却还是咬牙“嘶嘶”的忍着疼。
就这样,他躺在空荡破旧的屋子里,还跟周昳礼说会努力活下来,活下来度过这难关去科考,让世上再也不要有人经历他这事。
怎么就、怎么就死了呢?
商彧在王府接到消息后赶了过来,很快到达这里。
他远远的就看到这里停着一辆他府里的马车,从马上下来,萧钦已来到他身边。不等他问,萧钦便向他说:“部堂大人,属下来到这里见到吴生吴渺的死亡便一直命人守护着他家宅院,同时放出一队人马前去周围搜查,还都没得到消息...”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向吴家宅院,萧钦语速很快,没过多久便向商彧阐明了里边的大致情况。接着,他说:“还有一件事请部堂大人恕罪,在大人来之前,周昳礼周姑娘来到了吴家宅院...”
商彧看向了他。
萧钦挨了一眼后不敢再继续探查,低头说道:“她很关心吴生吴渺一家,但不知道实情,一直追问吴家兄妹怎么样了,属下便将实情告知与她了。”
商彧想到了来时看到的马车,他停住了脚步,问:“周昳礼现在在哪?”
周昳礼站在河边,静静地望着这一切。河水还是那般平静,偶尔有风吹过来,芦苇便摇动它那穗子,芦花碎掉进河水里,平静的河水便泛起丝丝涟漪。
周昳礼望着那些涟漪,望着她在河水里的倒影,望着那些涟漪将她的倒影弄得凌乱、扭曲、破碎。
河水里的倒影也渐渐与她不断被泪水盈湿的视线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商彧这时候来到了河边,他看到了周昳礼。他也不知道周昳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他只是听到她的消息,便过来了。
他看到她站在那边,却不动了,不往前走就站在原地。
带领他来到这的军士也看到了周昳礼,军士不知商部堂为何要放下那边的事来找周昳礼,找到她了又不过去,军士略微擡头看了商彧一眼,发觉他看周昳礼的眼神很不一样。
不单单是男人看女人的那种眼神,还有很多,很多弥足珍贵的纯粹的东西,常年习武不多读书的军士说不上来,只觉得惊心动魄。
“你先下去。”商彧知道他察觉到了,他自己也知道了。他没有看那名军士,只是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