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明朝三大都司

由于东北地区地理跨度大，使得明代东北的民族构成及经济模式自南向北都有很大不同。这种区别导致明朝设于东北地区的三个都指挥使司，在具体统治方式和统治力度上俱都各有不同。辽东都司位于东北地区南部，其辖区大体为（或略小于）现今辽宁省。辽东都司因其位置地处要冲军事意义重大，生活在东北地区的汉人又大都聚居于辽东都司。故而辽东都司的军事力量及经济实力是三都司中最强的，对辖区胡人（主要是女真人）管辖力度自然最大。明朝前期辽东都司辖25个卫外另加自在、安乐二州，二州均设置于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专门用于集中安置辽东都司所辖管的女真人。明代，二州各设知州、吏目、同知、判官四官职，以上官职都须由科举、监生或荐举而来的汉人担任，因而二州女真人被完全纳入到朝廷直接管辖下。自在、安乐二州女真人虽说归由朝廷直辖但因明朝奉行优养女真政策，二州女真人仍能享受到较为优厚的各项待遇。如：迁至二州的女真人允许以部落形式“自相统属”，这也是明朝“因俗而治”统治方针的具体实现。二州女真人既不需像内地百姓缴纳赋税钱粮，还可以向朝廷领取米、布匹、棉花等物资为俸禄。用明人话讲，即“自在、安乐二州达官，初谓其犬羊就柙，犷悍犹存，故不差不粮，亦不委任以事”。当然了在享受朝廷赐予的诸多惠遇同时，二州女真人亦须向明朝尽到臣民的职责和义务，那就是从军入伍为明朝征战四方。

于渔猎生活中自幼练就一身弓马娴熟的女真人，个个都是优良顶级的骑兵胚子，有如此优秀的骑兵明朝又怎么会舍而不用哪！明代，二州女真人被大量征召至附近的三万卫和辽海卫从军。文献记载，仅开原三万卫246名武官中就有89名是女真人。自被征召从军起，这些明军女真军士便一心精忠护国矢志报效朝廷，但逢国家遇有战事即为大明效命疆场冲锋陷阵。

史载，作为明边重要守备力量，二州女真军士每年都要备数百至千骑出操镇戍。永乐十三年(1415年)，明成祖还敕谕辽东都司择选女真官军“以明年春赴北京操练”。遇有边关战事或内地平叛，辽东女真军士都会一如既往征战沙场。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明成祖诏命安乐、自在二州发5千女真精锐随军出征。弘治十二年（公元1499年），明孝宗诏令安乐、自在二州女真选精壮者编成队伍听调杀贼。成华年间，明宪宗调派辽东女真军士至广西、广东、福建等地征戍。其它皇帝如：明英宗、明代宗、明武宗、明世宗也都曾调遣过女真军士从征。无论北伐瓦剌、鞑靼还是平定南方土司叛乱，总能看到明军女真军士跃马扬刀身影。而且不论从征、镇戍，辽东女真军士“皆听（朝廷）调遣，无敢违越”，忠心耿耿地为明朝效命至少百余年。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明辽东都司对治下女真的管控确实是行之有效的。

随着东北地区北部的女真人不断向南迁徙，进入辽东的女真人越来越多。经学者考证至明朝中叶，在辽东都司直辖卫所人口中汉人占十分之七，而高丽人及归附的女真人则达至十分之三。总体来说，定居辽东的女真人在数量上已经十分可观了。随着当地女真人数量不断增多，明朝不再将新近迁至辽东的女真人都安置在自在、安乐二州。可即使这样自在、安乐二州女真人始终与东北地区其它女真部族，保持着千丝万缕的亲缘关系和政治联系。正基于此在后来明朝对其它女真部族的羁縻统治中，自在、安乐二州女真依旧发挥着十分重要作用。

大宁都司又称北平行都司，始设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位于河北长城以北的老哈河、西拉木伦河流域。经过不断发展建设，大宁都司辖境逐渐由河北北部，内蒙古东南部，扩展至东北地区西部。大宁都司下辖的29卫3所中共有16卫位于东北地区。这16卫中就包括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即著名的朵颜三卫（又称兀良哈三卫）。为镇遏蒙古诸部，明太祖特命皇子宁王朱权统重兵镇守大宁卫。根据《明史》记载，“宁献王权，太祖第十七子……就籓大宁。大宁在喜峰口外，古会州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巨镇。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靖难之役时燕王朱棣使诈赚宁王加入反叛阵营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驱使宁王麾下骁勇精悍的朵**兵能够为己所用。大宁都司辖区多为游牧地区或农牧过渡地带，明军难以就地屯田补给军粮只得仰仗从内地运输补给。于是自设置大宁卫伊始，如何保障大宁都司的军粮补给就成了明朝必须面对的一道难题，单此一项明朝不得不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史载，明朝曾动员山东、北平、河南、山西四省民夫前往大宁运粮，还采取“纳粟中盐”的优惠政策鼓励商人输粮于大宁。即便如此受制于当时运输效率低下，大宁都司仍旧会不时出现“军储不给”的情况，从中可知保障大宁都司正常运行的成本有多繁重。须知大宁明军驻地已在都司辖区靠南区域，距离内地较近补给算相对容易了。若大宁明军再向北进驻虽可更好地控制北部强胡，但明军补给线也将拉得更长亦会导致军粮补给更加困难。也就是说若无重大事变大宁明军是不会向北随意伸延驻防的，毕竟成本太高。

正因大宁明军的驻地位置及驻防规模受到很大限制，而大宁都司辖管的又是朵颜三卫这样强胡悍虏。故而相较于辽东都司，大宁都司统治方式中的羁縻色彩要更浓重些。以朵颜三卫为例，朵颜三卫本为北元政权的重要组成。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明将蓝玉取得捕鱼儿海大捷，大兴安岭以东的蒙古诸部孤立无援被迫投降明朝，划归大宁都司辖管，是为朵颜三卫。朵颜三卫地处偏远且为牧区，难以仿效辽东那样通过不断移民及派驻军队来严加控制。明朝只能对朵颜三卫施行宽松的羁縻统治，授封三卫首领为明朝官员并许其“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除了享有较高自治权朵颜三卫还可拥有自己的部族武装。既如此那该如何保证朵颜三卫能听命于明朝哪！说来简单，别忘了朵颜三卫卧榻南侧驻有大宁都司八万明军。惮于明军威慑，朵颜三卫也很识相老老实实地以朝廷“内属”身份听命于大宁都司调遣。

奴儿干都司是明代东北三都司中辖区面积最为辽阔的，其辖境西起鄂嫩河，东至库页岛，北达外兴安岭，南濒日本海和图们江上游。即现今黑龙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及库页岛在内的大片疆域，都归属奴儿干都司管辖，同时奴儿干都司也是三都司中建制设置最晚的。辽东都司于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设置，大宁都司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设置，而奴儿干都司直到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才得以设置。别看奴儿干都司设置虽晚，可明朝对在东北地区北部建立统治的尝试却一点都不晚。早在明太祖时期，雄心勃勃的洪武大帝就曾在黑龙江流域中下游，设立三万卫、兀者野人、乞列迷和女直军民万户府。可惜因着种种原因，明太祖于洪武二十一年（公元1388年），不得不从斡朵里城撤回三万卫，并撤销兀者野人、乞列迷、女直军民万户府等机构。导致明太祖一番撤回操作的诸多原因中，除了残元势力威胁、当地野人女真激烈反抗外。就是保障这些驻于偏远地区机构运行所需耗费的统治成本太高，用明朝的原话即“粮饷难继”。到明成祖时期，进入永乐盛世的明朝国力达至鼎盛巅峰，经济繁荣、财政雄厚，史称，“宇内富庶，赋入盈羡，米粟自输京师数百万石外，府县仓廪蓄积甚丰，至红腐不可食”。凭借雄厚国力明成祖五征漠北，退居塞外的北元势力被完全压制住，东北地区女真各部也咸都称服。明朝此前在东北地区北部力不从心的窘迫境况得到有效改观。在这种情况下，明朝在黑龙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设置统治机构的时机终于成熟了。

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明成祖正式设立奴儿干都司，并由朝廷派遣流官进驻奴儿干都司。根据《明实录》记载，“东宁卫指挥康旺为都指挥同知，千户王肇舟等为都指挥全事，统属其众”。永乐九年（公元1411年），明成祖派太监亦失哈为钦差“率官军一千余人，巨船二十五艘”，浩浩荡荡地护送奴儿干都指挥同知的康旺、都指挥佥事王肇舟、经历司经历官刘兴等前去赴任，同时巡视所辖各卫所。出于怀柔奴儿干当地诸部目的，明朝要求派去奴儿干的官员必须谙悉当地习俗，又要熟练掌握明朝相关民族政策。故而首批派往奴儿干的官员大都出身女真、蒙古，不然就是熟悉边疆诸事的汉人。钦差太监亦失哈出身海西女真，都司指挥同知康旺为出身辽东的蒙古人。朝廷派驻努尔干的流官中，佟达剌哈、王木哈里、赵锁古奴、王官音保、哈赤白、李速古、宋不花、高歹都、李钧美、咬纳、赛因塔、火罗孙、阿里哥出、把剌答哈、康政、佟胜等都司主官们，也都是出身辽东的女真人。从精心选派这些官员来看，明朝为奴儿干都司的设立着实大费苦心。再说亦失哈到达奴儿干后立即抚恤各部族，向奴儿干、吉列迷、恒古河等卫首领宣布朝廷“敕谕”，令其“皆受节制”忠于明朝。

钦差太监亦失哈的出巡脚步可没有就此止住，从永乐九年（公元1411年）至宣德七年（公元1432年）的二十二年间。亦失哈率领少则一千，多则三千明军官兵先后十次出巡奴儿干。一系列出巡取得良好统治效果，既提高明朝威望促进奴儿干地区社会安定，也巩固了明朝对东北边疆地区的统治。值得一提的是出巡奴儿干期间，亦失哈及其部下足迹远及祖国边陲的黑瞎子岛、库页岛，并在黑龙江入海口附近的奴儿干城（今俄罗斯尼古拉耶夫斯克特林）修筑了一座永宁寺。寺内先后留有“敕建永宁寺记”和“宣德八年重建永宁寺记”两块石碑（现藏于俄罗斯海参崴博物馆）。这两尊永宁寺石碑，就是明朝对黑龙江流域、乌苏里江流域及库页岛实行统治管辖的铁证，与此同时有力证明了现今俄远东地区在明代即为我国神圣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