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金朝灭亡

在勃然兴起继而又一举夺占整个东北地区后，金朝并没有效仿辽朝那样从东北地区再向蒙古高原扩张势力。反倒踏着辽朝尸身，调转方向全力南下去与两宋展开胶着厮杀。就在金朝与南宋杀得难解难分无暇他顾之际，此刻已成各方势力真空地带的蒙古高原上，迅速崛起了一支强大游牧民族，这便是日后声威赫赫横扫天下的蒙古人。经学者考证，蒙古人直系祖先出自东胡、鲜卑、柔然一脉的室韦。隋代，室韦分为五个部落群，大体分布于今嫩江、额尔古纳河、黑龙江上游流域。唐朝中叶随着回鹘汗国逐渐衰亡，室韦诸部开始大规模西迁，并与契丹、回鹘、突厥、黠戛斯等部杂居于蒙古高原。几经征战、吞并和融合，至辽亡金兴时蒙古高原上形成若干较大部落集团，分别是：克烈部（又译客列亦惕，即辽代北阻卜诸部，蒙古高原最强大部落）、蔑儿乞惕部（分为三个部落，又称“三姓蔑儿乞”，与蒙古同属室韦后裔）、斡亦剌惕部（生活在蒙古高原以北的林中百姓，即后世瓦剌蒙古）、汪古部（残留于蒙古高原的回鹘人及沙陀突厥后裔，自称“沙陀雁门节度”李克用子孙）、弘吉剌部（又译翁吉剌惕，同属西迁室韦后裔）、乃蛮部（唐代南下的黠戛斯与突厥混血后裔）、塔塔尔（分为六个部落，西迁室韦与突厥混血后裔）、蒙古（西迁蒙古高原的室韦后裔）等等。其中乃蛮、克烈、蔑儿乞（惕）、塔塔尔、蒙古，这五个实力最大部落并称为草原五大兀鲁思。

辽代蒙古部起初只是草原上一个很小的部族，其首领曾担任过辽朝委任的令稳、详稳等部族官职。借助辽朝赫赫声威蒙古部将周边同属室韦的其它小部落逐个吞并，继而不断强大起来。辽金交替草原无主之际，蒙古部的孛儿只斤氏族酋长合不勒趁机脱离辽朝自立，率领族人不断拓土开疆威势日盛。天会五年（公元1127年），周边蒙古各部共同推举合不勒为蒙古部首领，称“合不勒汗”。而合不勒汗时期的蒙古部也被称为蒙兀汗国，或哈木黑蒙古国。别看蒙兀汗国只是草原五大兀鲁思之一，但它却管辖着蒙古大小各部族又因日益壮大而受到金太宗吴乞买格外关注。不久金太宗召合不勒汗入朝，万没想到在宫宴上酩酊大醉的合不勒汗冒犯龙颜竟去捋金太宗胡须，蒙古也因此与金朝结怨。合不勒回国后金朝遣使诱降，合不勒汗不肯上当怒斩来使整兵抗金。金朝多次出兵征讨却不能消灭蒙古，反倒是合不勒汗引兵连连寇犯金边。绍兴和议后，腾出手来的金朝权臣完颜宗弼亲自出马统领大军征讨蒙古。为克制蒙古游牧骑兵，完颜宗弼特意征集八万“神臂弓手”随军出征，可战势进展让完颜宗弼大失所望。神出鬼没的蒙古人压根就不与金军精锐正面接触，而是以游击袭扰战术不断疲敝消耗金军。眼见师老兵疲又不堪高昂军费开支拖累，金朝无奈地选择妥协低下身姿向蒙古部求和。为讨好难缠的合不勒汗金朝向蒙古部割让二十七团寨，岁给衣食，并册封合不勒汗为蒙兀国王。能让一向狼贪虎视又嗜掠如命的金朝俯首降心、割地纳款，合不勒汗不愧是一代草原英豪。然而没过多久蒙古部杰出首领合不勒汗便逝世了，他的汗位并没有传给自己直系子嗣，而是传给了他的堂弟泰赤乌部首领俺巴孩，俺巴孩也由此成为蒙兀汗国的第二位大汗。

其实金朝真心不甘与蒙古部媚和。只因来自南宋方面的牵制，使得金朝无力再对漠北方向大举用兵，所以才不得不对蒙古部采取消极的防守策略。但在内心中金朝念念不忘要荡平蒙古部，彻底铲除这个近在咫尺的肘腋大患。不管怎样强化北边防务是当务之急，利用和谈争取来的短暂休战期金朝大力强化边境军备，并于泰州、临潢等地大规模修建界壕等防御工事。但金朝也知道一味防守是远远不够的，吸取之前进剿失败的经验教训，金朝转而采取以夷制夷策略去制衡不断崛起的蒙古部。金朝一面招募边境上效忠于自己的游牧部民，组建成乣军替金朝驻守边疆。一面又招抚羁縻其它草原部族，再加以不断扶持教唆使之与蒙古部为敌。这种以夷制夷策略很快见到成效，纷争乱世中草原各部本就你征我伐弱肉强食，尤其草原上五大兀鲁斯更是谁也不服谁。由于担心不断壮大的蒙古部迟早会威胁到自己，同属五大兀鲁斯的塔塔尔部选择归附金朝。在金朝大力扶持和唆使下，实力逐渐强大起来的塔塔尔部袭击了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并把他捉送给金朝，金朝以钉木驴的酷刑残忍处死了他。蒙古部为报仇雪恨大举讨伐塔塔尔部，塔塔尔部也不示弱全力迎战，两部由遂恶战不止彼此血流成河。受益于蒙古部与塔塔尔部苦力鏖战，金朝北部边防压力得以骤减可谓享尽了渔翁之利。眼见金朝挑唆草原各部内耗的阴谋得逞，又不甘蒙古部在无休止且无意义的部族混战中不断消耗下去。俺巴孩汗试图缓和同塔塔尔部关系，还决意把自己女儿嫁给塔塔尔部首领。为骗取俺巴孩汗信任塔塔尔部假意同蒙古部修好，但当俺巴孩汗只带少数随从至塔塔尔部送亲时，塔塔尔部竟将俺巴孩汗绑送金朝。金熙宗又把俺巴孩汗活活钉死在木驴上，一同被钉死的还有俺巴孩汗弟弟乌斤巴勒哈里。俺巴孩汗饱受酷刑折磨临死前留下遗命，让自己的那可儿巴剌合赤转告侄子忽图剌、儿子合答安，即便磨掉五指指甲磨断十个指头也要给他报仇。

正如俺巴孩汗所言，他的冤屈惨死彻底激怒了蒙古人。接到俺巴孩汗遗嘱后俺巴孩汗的子侄们立即召集蒙古诸部首领举行大会，举族上下悲愤填膺椎心泣血立誓要为死去的俺巴孩汗报仇，并推选俺巴孩汗侄子，合不勒汗第四子忽图剌为蒙兀汗国新任大汗。忽图剌汗继任伊始，便统率蒙古部众向凶残的金朝和塔塔尔部发起疯狂进攻。但蒙古部实力毕竟有限，频频出击虽给金朝造成些人员损失却始终无法洞穿金朝坚固的北边防线，也未能消灭受到金朝蔽护的塔塔尔部。根据波斯《史集》记载，“忽图剌汗还和阿勒坦汗（金朝皇帝）开战几次，虽有局部胜利，但总体上也未能报得俺巴孩汗被杀之仇”。又据《蒙古秘史》记载，“忽图剌做了皇帝，同合答安太子往塔塔尔处报仇。行了与阔端巴剌合、札里不花两人厮杀了十三次，不曾报得仇”。然而在对塔塔尔部讨伐中忽图剌汗侄子，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逐渐崭露出头角来。金大定二年，南宋绍兴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也速该在一次战斗中大败塔塔尔人，俘获塔塔尔部首领铁木真兀格和豁里不花等人。恰好同日也速该的妻子诃额仑在斡难河畔一个名叫迭里温孛勒答黑的地方，为他生下了长子。根据《元史》记载，这个孩子出生时非比寻常“手握凝血，如赤石”，如斯情景似乎在预示着孩子将来注定不平凡的人生。初为人父的也速该喜出望外，为了此次纪念战斗胜利也速该为爱子取名为铁木真。而这个叫铁木真的婴孩，即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世界征服者，蒙古民族的传奇英雄元太祖成吉思汗。

金世宗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使得国势达至鼎盛。为解决困扰金朝多年的漠北游牧民族不断袭扰劫掠边庭顽疾，金世宗继续强化边境防务大规模构筑界壕、边墙等防御工事。同时又转守为攻再起大军远征漠北，就在铁木真出生不久金朝联合塔塔尔部合兵进剿蒙古部。也恰恰在这一时间，蒙兀汗国的两个核心人物忽图剌汗、合答安太石相继离世。对于二人死因及离世时的情况，史籍文献语焉不明。但可以确定的是在捕鱼儿湖附近金朝与塔塔尔部联军给予蒙古部以沉重打击，蒙兀汗国此战遭受到重创。自此后塔塔尔部取代蒙古部称霸于戈壁东部，曾经强大的蒙古部反却寂寂无闻了很长时期。而且忽图剌汗死后围绕汗位继承问题，合不勒汗和俺巴孩汗的儿孙之间发生严重分歧，最终导致蒙古部陷于分裂。合不勒汗孙子也是成吉思汗的父亲，乞颜部首领也速该获得了多数蒙古贵族支持并能统辖蒙古大半部族。但碍于反对势力强大也速该终未敢称汗，只称为把阿秃儿（一种贵族称号）。大定十九年（公元1179年），也速该护送自己九岁的长子铁木真赴弘吉剌部定亲。在返回乞颜部途中也速该遇见一群塔塔尔人在聚宴，其中有人认出也速该便邀请他共同进餐，但暗地里却在他的食物中下毒。饥渴交加的也速该未作防备饮下毒药，不久唯一能凝聚蒙古大半部族的强势首领也速该毒发身亡。随着也速该死去蒙古部加速分裂彻底瓦解，由合不勒汗缔造的蒙兀汗国就此宣告终结。

对金朝而言蒙兀汗国解体了，可来自漠北方向的游牧威胁却并没有消失。由于此前的姑息养奸，蒙古高原上各大部族多成尾大不掉之势。弘吉剌、合底忻、山只昆、婆速火等部，还有已经解体的蒙古部都在继续威胁着金朝边庭安全。根据《蒙鞑备录》及《新元史》记载，大定年间金朝北方边境形势已然非常严峻，以致于燕京及契丹地流传着这样童谣，“鞑靼来，鞑靼去，赶得官家没去处”。眼见草原诸部侵边日益加剧难以抑制，忍无可忍的金世宗愤怒说道：“此必鞑靼将为国患”。在金世宗看来若再不采取雷霆手段震慑草原诸部，金朝恐将危矣！即便有着“小尧舜”赞誉的金世宗，此时也不再慈悲为怀反倒杀心四涌，举起血腥屠刀朝着蒙古高原狠狠挥去。在古代社会没有计生措施游牧部族想生就生，而游牧部族人口越多其实力就会越强，对金朝造成的威胁也越大。基于削弱漠北各部考量金世宗下令，每三年定期向漠北派兵剿杀草原各部牧民，谓之减丁。减丁时金军专杀各部青年壮丁，同时掳走妇女孩子为奴。《蒙鞑备录》对于这段历史记有如下叙述，“迄今中原人尽能记之，曰：二十年前，山东、河北，谁家不卖鞑人为小奴婢，皆诸军掠来者”，面对残暴至极的金军，侥幸得脱的鞑人“逃遁沙漠，怨入骨髓”。其实早在金熙宗时也曾对漠北“三年一征，五年一徙”，区别是金熙宗采用蒿指之法来遏止草原部族生聚。所谓蒿指，即砍掉所遇游牧部民拇指使其壮丁无法执兵杖，被蒿指者可保全性命付出代价却是落得终身残疾。但跟金世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三年一次减丁暴行相比，金熙宗蒿指法不仅影响范围有限而且还要显得仁慈良善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