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对明开战
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公元1618年）正月十六日清晨，天空中出现黄光穿月的罕见异象。努尔哈赤深思熟虑后认为这是上天赐予的吉象，遂与诸贝勒大臣讲，“天意如此，汝等勿疑，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于是后金全国总动员厉兵秣马精心备战。由于后金方面保密工作太过出色，浑浑噩噩的明朝始终被蒙在鼓里丝毫不察大战将至。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祭祖告天。努尔哈赤在《七大恨》中痛斥明朝：一、无端杀害其父、祖；二、偏袒哈达、叶赫两部欺压建州；三、强令努尔哈赤抵偿所杀越境人命；四、派兵协防叶赫抵御建州；五、在明朝支持下叶赫部背弃盟誓并将“叶赫老女”（即东哥格格）转嫁蒙古；六、逼迫努尔哈赤退出建州已开垦的土地；七、明辽东官员骄恣于建州作威作福。
东北地区女真人臣服于明朝专制统治长达两百年，内心早就充满对明朝的千仇万恨。作为后金政权的政治动员，一篇《七大恨》檄文，轻易即把女真百姓对明朝的不满和仇怨煽动起来。平心而论女真人对明朝确实恨，可此番征明的实质却仍是转嫁自然灾害下的社会危机。《七大恨》只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罢了。于是乎后金军出征时便出现这么奇异的一幕。女真村落的妇女和孩子纷纷为出征的丈夫、父亲、兄长送行，祈祷男人们早日旗开得胜，更期盼着他们能多掳掠些粮食、衣物回来以渡灾年。在妇女、孩子期待的眼神中，努尔哈赤亲率两万八旗兵浩浩荡荡地向明边重镇抚顺进发。改变此后中国历史进程的明清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努尔哈赤的确是个雄才伟略的乱世英杰，处事也总能深谋远虑、步步先赢。他正是看透了腐朽明朝空有其表方才敢于同明朝开战。但未正式交手以先对于这场战争的走势，努尔哈赤也确实没有太多把握，颇有一种麻杆打狼式的顾忌。这种顾虑在双方首次交战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努尔哈赤格外谨慎小心不说甚至还略显犹豫。先是开战前，努尔哈赤着重向部下强调军纪，“此兵吾非乐举，首因七大恨，余难尽言矣，凌迫已极，故兴此兵。然阵中所得之人，勿剥其衣，勿淫其妇，勿离其夫妻；拒敌者杀之，不拒敌者勿妄杀”。在笔者看来，努尔哈赤谆谆告诫将士不得欺凌戕害抚顺城民，绝非出于什么宅心仁厚。而是为战事一旦出现不利好留个后路同明朝周旋。此外后金军进兵抚顺时忽遭夜雨，一向行事坚毅的努尔哈赤竟以阴雨为由萌生撤兵回师意念。代善闻而劝谏，“兴师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与大明和好乎？抑为敌乎？且兴兵之名，谁能隐之，天虽雨……有利于我，不利于彼”。一番劝谏让努尔哈赤收回悔意继续进兵。再有出于稳妥起见，也为探查明朝方面虚实，努尔哈赤派二子于四月十四日夜，突然拜访明辽东总兵张承胤。努尔哈赤次子代善试探地对张承胤说，“父志不小，屡谏不入。万一南向，大将军计将安出？”这也是正式开战前，双方在外交层面上最后一次较量。可张承胤表现得非常差劲，除了“盛称汉（明朝）威德，笑而去”，一句威吓震慑的言语都说不出。在确认明朝辽东方面毫无准备后，努尔哈赤终于放下顾虑放手一搏。
后金早就提前派出许多谍工，且已事先侦知到抚顺马市将开。努尔哈赤依从皇八子皇太极计策，于十五日预遣兵将令其乔装成商旅潜入抚顺，同时又将抚顺军民骗出城外贸易。随后努尔哈赤亲率八旗兵突然杀至，趁着城内一片混乱之际猛然攻城。明朝守将抚顺游击李永芳见情势不好赶快关闭城门，以仅有的两千兵士据城死守。努尔哈赤遣俘虏送信劝降李永芳。李永芳看完书信后登上南门佯装就投降事宜同后金周旋，私下里却命士卒准备防御战具。努尔哈赤见状立即下令攻城。后金军搭云梯猛烈攻城，潜伏在城内的后金奸细也同时发难，里应外合之下抚顺很快失陷。明军守备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唐钥顺等战死沙场。见大势已去，游击李永芳率中军赵一鹤等出城剃发投降。努尔哈赤也没有为难李永芳，任命他为副总兵并将七子阿巴泰之女许配李永芳，是为抚顺额驸。毫无气节、寡廉鲜耻的李永芳，也因此不光彩地成为明清战争中明朝方面第一个投降的边关大将。而后，后金军又乘胜扫荡抚顺周边的东州、马根丹两座卫城，以及抚顺千户所下辖的一百一十五座台、堡。总计毙伤明朝军民两万，俘明军官兵近千人，虏民众近万人，俘掠人畜共三十万。因虏获战利品太多，后金官兵分了整整五天也没有分完。努尔哈赤不得不下令，把所掠财物带回后金再行分配。攻克抚顺次日，努尔哈赤命后金军摧毁辽东重镇抚顺城。除放归十六个来自内地的商人，命其携带《七大恨》布告回内地传播外。其余百姓都被编为千户连被掳的牲畜悉数迁回赫图阿拉。
直到抚顺陷落后的第五天，明辽东总兵张承胤等才率援军万余缓缓而至。此时明军早已不是李成梁时如狼似虎横扫周遭胡虏，令边寇望而生畏的辽东铁骑了。为后金军气势所迫，明军竟然吓得不敢出战，只分营列队尾随后金军至边界。努尔哈赤一眼看穿明军意图，他不由得蔑视道，“彼兵非来与我为敌，盖欲诈称驱吾兵出边，以诳其君耳”。明军的怯懦姿态激起了后金将士咄咄战欲，在代善、皇太极劝说下，努尔哈赤下令全军调转回击。当时明军分三营各据险、掘壕、列火器安营。四月二十一日，双方激战于抚顺城东十里处。后金军不顾明军炮火奋勇冲杀势不可当。本就斗志萎靡的明军很快便败下阵来，右营游击刘遇节率先逃走，其余营也相继溃乱，后金军追杀四十里而还。在后金军追杀下明军死伤无数尸横遍野，士卒伤亡十之七八。明辽东总兵张承胤及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等五十将官，及三千一百五十八名官兵阵亡。后金俘获战马九千余匹、盔甲七千余副，至于其它器械无算。后金军损失微乎其微只寥寥数人且还是死于明军火炮下非为明军搏杀，明军战力低下可见一斑。
很多人质疑，上述记载是否有刻意抹黑之嫌。没错，清人著作常有褒清贬明的情况。但抚顺之战中明军表现无能确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辽东明军为训练荒废、装备陈旧、缺粮缺饷所困早已多时！哪还能有什么战斗力！明人所著《筹辽硕画》曾这样记载，努尔哈赤起事时，辽东明军已“（士兵）不能开弓，或开弓而不及十步”，“今之将领，平日不习战，大都以退缩为得计”。明军将庸士劣至如此地步定然不堪一战，被如狼似虎的后金八旗兵杀得落花流水也就不足为奇了。再说努尔哈赤大获全胜后，率领后金军满载虏获的人畜财物得意而归。
抚顺之战是努尔哈赤起兵三十五年来，第一次同明军正面交锋。此战中后金方面主要意图还是想试探一下，明朝这个庞然大物的实际反应和真正实力到底如何。不成想无论抚顺城攻坚对决，还是抚顺城外野战交锋，后金军都是轻易取胜，损失也微乎其微。这着实大大出乎后金方面意料，努尔哈赤也未曾料到，昔日横扫辽东的明军竟至腐朽无能到这般地步。出于谨慎，努尔哈赤在取得抚顺初胜后依然采取一种观望态势，全力备战明朝可能的疯狂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