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民族起源

话再说回满族的先人挹娄，汉魏晋时期，由于东北地区的扶余和高句丽先后崛起，当时势力尚很单薄的挹娄饱受扶余、高句丽的欺凌与压迫。扶余人是由我国东北地区古族秽貊演变而来的民族，约公元前2世纪左右，建立奴隶制政权，这也是我国东北地区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秦朝末年，扶余开始不断向周边蛮横扩张，而与扶余毗邻的挹娄首当其冲受到攻击。到西汉初年，挹娄已经臣属于扶余并被迫缴纳极为繁重的税赋。根据《三国志》记载，因不堪忍受扶余贵族“责其租赋重”挹娄部民屡屡聚众举义反抗，扶余也多次调兵强力镇压。至曹魏初年，不肯向压迫屈服的挹娄几经抗争始才摆脱扶余统治。为求得曹魏政权支持，曹魏青龙四年（公元236年），挹娄正式归附曹魏并遣使向曹魏“献楛矢”，曹魏则将其划归辽东郡管辖。这也是继春秋时期肃慎朝贡以来，挹娄民族第一次与中原王朝直接交往。从此以后挹娄长期同中原王朝保持着融洽臣属关系，且还多次向曹魏、西晋、东晋朝贡。

约5世纪前后，挹娄改族名为勿吉。作为挹娄民族延续，勿吉承袭了此前同扶余之间的往昔仇怨和战争。只是百余年间经过慕容鲜卑、高句丽的接连打击，扶余早就不复当年之盛。西晋太康六年（公元285年），扶余一度被鲜卑慕容廆亡国，扶余王自杀。第二年，在西晋大力扶持下扶余方才得以复国，但受此打击扶余业已元气大伤。东晋永和二年(公元346年)，燕王慕容皝派长子慕容儁、四子慕容恪率一万七千余骑大举攻扶余，俘获其王玄及部众五万余人，扶余自此被纳入前燕统治。待至前燕灭亡，扶余又相继改属于前秦和后燕。当时中原陷于大乱各方割据政权为逐鹿天下，征战不止厮杀不休根本无暇他顾。国力正值鼎盛的高句丽趁机开始不断向周边扩张，失去中原方面有力支援，扶余面临着来自邻国高句丽的严峻威胁。东晋义熙六年（公元410年），高句丽好太王进攻扶余克其64座城池，1400个村庄。经过此战扶余被完全纳入高句丽势力范围，此时苟延残喘的扶余毫无一丝生气可言真到了穷途末路境地。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勿吉趁机灭掉扶余，扶余王于第二年归降高句丽。

随着扶余灭亡，勿吉散布地又得向南扩展至吉林各地，其与中原王朝的交往也更为密切。史籍记载，勿吉与北魏、北齐交往前后有37次之多。在中原密切而又频繁的交往中，勿吉继续吸收来自内地的先进文化和工艺，加速自身社会不断发展进步。尤其包括：铁削、铁锛、铁镰、铁带卡、銎铁锛等大量铁质农具被引入到勿吉社会，大大促进勿吉社会的农业生产进步。又据《魏书·勿吉传》记载：“勿吉国，其人劲悍，于东夷最强”，这说明勿吉已经成为东北地区一支举足轻重的地方势力。然而别看勿吉灭掉曾经强盛一时的扶余，但在当时的东北地区勿吉仍算不得最强。因为紧邻勿吉南部，就有一个远比勿吉强大许多的政权高句丽。

高句丽政权创立者姓高，名朱蒙，本是扶余一个王子。因与其他王子不和，朱蒙率领部分族众逃离至卒本川。西汉末年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朱蒙正式称王建国，国号高句丽。这也是继先前的扶余政权，秽貊古族后裔所建立的第二个王国政权。高句丽建国初期其人口不过几万，但经过向周边同族诸部不断吞并和扩张，高句丽逐渐发展壮大起来。随后高句丽开始忘乎所以，蚕食起汉朝位于东北地区南部及朝鲜半岛北部的疆土。扩张领土同时在原有族众基础上，不断吸收融合当地汉人、卫满朝鲜人、扶余人、秽貊人，最终形成一个新的东北亚民族高句丽人。至曹魏时期，高句丽政权已颇具规模，一度拥人口二十万众，精兵两万。

自建国伊始高句丽便与汉朝建立藩属关系，成为汉朝统治下的一个侯国。依照汉朝规制，高句丽须接受汉朝颁发的印缓，还要肩负奉诏从征的义务，王莽讨伐匈奴时就曾调高句丽兵从征。但因高句丽历代君王向来热衷于对外扩张疆土掳掠人口，尤其意欲染指汉朝人口稠密物产富饶的辽东地区。基于此，高句丽也成为此后数代中原王朝眼中最不规矩、最不老实的藩属。因其“时叛时服”屡屡“寇钞”辽东、乐浪、玄菟等边郡，高句丽遭到新朝、东汉、曹魏多次讨伐。一种说法认为，高句丽开国君主高朱蒙就是为新朝将领严尤诛杀的。每次遭到沉重打击，高句丽都会规规矩矩地老实一段时间，乞求内属朝廷乖乖朝贡亦很听话顺命。可只待实力稍有恢复，记吃不记打的高句丽总会故态复萌，再度对中原王朝的边疆州郡蠢蠢欲动起来。汉魏晋时中原王朝频频讨伐高句丽其中属曹魏打击最为沉重，高句丽差一点亡国。

曹魏为完成北方统一消灭割据辽东的公孙渊。但不知死活的高句丽君主东川王竟欲取代公孙氏称霸辽东，高句丽的昭然野心彻底激怒了曹魏。曹魏正始五年（公元244年），曹魏大将毋丘俭统万人步骑征讨高句丽。魏军所向披靡，高句丽两万精兵被斩杀一万八，残兵“一千余骑奔鸭绿原”。而后毋丘俭又统兵攻取高句丽国都丸都山城，《三国志》记载，破城后魏兵“屠丸都”。正始六年（公元245年），毌丘俭再征高句丽，其君主东川王逃奔买沟。毌丘俭亲于丸都一带坐镇，派玄菟太守王颀继续追击东川王，又派乐浪太守刘茂、带方太守弓遵为另一路人马，攻打曾依附于高句丽的不耐等濊貊种落。紧咬东川王不放的王颀率部追至竹岭，再度大破东川王余部。东川王又狼狈逃入北沃沮境内，王颀军继续追击直至今黑龙江境内牡丹江流域乃返，高句丽君主东川王在逃亡途中抑郁死去。曹魏两次征讨给予高句丽以毁灭性打击，高句丽几乎亡国。只因魏军误以为高句丽已经灭亡，毌丘俭等将刻石纪功很快便撤军，高句丽这才侥幸苟活下来。此后七十年间，高句丽小心翼翼休养生息再不敢生事。

魏晋时期笔者最为敬佩曹魏政权。别看仅拥汉室半壁天下，曹魏取得的赫赫武功却不亚于两汉。拆南匈奴为五部、灭乌桓、肢解鲜卑、平定羌氐，还差点剿灭高句丽。就连***他老人家都忍不住赞叹道，“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只可惜！如此强悍的曹魏政权最终竟为无能的西晋取代。在诸胡眼中以奸佞诡诈篡夺江山的司马氏，显然不及真刀真枪打天下的曹氏有威慑力。西晋建立不久，那些被曹魏降服的诸胡便渐生不臣之心。司马氏也忒不争气，统治奢靡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朝堂上危机四伏宗室间互相残杀。继“八王之乱”后西晋内外的诸胡势力趁机纷纷发难，一时间胡骑骤起神州陆沉衣冠南渡，这就是让汉人刻骨铭心的“五胡乱华”。曾经统一的内地，由此彻底陷入到五胡十六国的血腥混战以及南北朝的长期对峙中。经历两个半世纪的漫长大分裂，直到隋朝建立内地方才恢复统一。

眼见西晋迅速腐朽没落无力绥扶周边，刚好缓过气来的高句丽由遂再无所忌惮，大肆侵夺原隶属中原王朝的辽东、乐浪和玄菟等边郡。西晋永嘉七年（公元313年），高句丽君主美川王吞并原汉四郡中的最后一郡乐浪郡，整个朝鲜半岛北部落入高句丽囊中。此后高句丽的发展历程倒还算不上是一帆风顺，期间也曾数度遭遇险难。来自塞外的鲜卑慕容部在很长时间里，成为阻碍高句丽称雄一方的强悍敌手。在同慕容鲜卑的长期较量中高句丽多次被对方打得惨败，甚至元气大伤。仅东晋咸康八年（公元342年），前燕慕容皝就从丸都城掳走五万人。幸亏永嘉之乱（即五胡乱华）爆发后，内地各方割据势力的主要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逐鹿中原上。这使得高句丽虽每每陷入危难险境，但却总能获得喘息之机，继而又死灰复燃重新振作起来。后来趁着慕容氏后燕政权陷于内忧外患的绝好时机，北魏天赐二年、后燕光始四年(公元404年)，高句丽好太王乘机出兵，攻占了其历代先王朝思暮想多年的辽东地区。

进入南北朝时期得益于交好中原王朝，高句丽迎来一段飞速发展的黄金期。北魏太武帝年间，高句丽已坐拥精兵五万，人口五十万。随着南北朝分裂时代结束，唐高宗初年，高句丽更发展至“一百七十六城，户六十九万七千”，人口约三百五十万之巨。当时高句丽政权人力、物力丰沛，国力、军力强盛，既是东北地区最为强大的地方政权，也是令中原王朝寝食难安的一方劲敌。此后，隋唐两朝都不约而同地发动了长期而又艰难的征讨高句丽战争。隋文帝遣兵三十万征讨高句丽，但因时逢雨季粮草不济而且军中疾疫横生，尚未开打隋军死者即已十分之八九。好大喜功的隋炀帝又调集一百一十三万大军，三次征讨高句丽。为保障大军东征隋炀帝征发全国民夫几百万劳服各种徭役，由于出征规模太过浩大严重透支国力直接动摇国本。三次东征，高句丽未灭反倒引得国内民怨沸腾，天下由是大乱隋朝也因而灭亡。

以高句丽政权之顽悍，偌大隋朝尚且无可奈何，小小勿吉自然更不是对手。其实勿吉能够灭亡扶余那是捡了高句丽落下的漏，扶余国本更多是被高句丽侵蚀销亡掉的。扶余灭亡后勿吉各部逐渐向扶余故地扩散，而高句丽也继续向北开拓必欲吞并原属扶余国剩余领土。双方很快遭遇并发生冲突，最先与高句丽冲突的就是勿吉粟末部。根据学者考证，勿吉各部向东南迁徙时，一些部族迁入至现今吉林省第二松花江地区。因第二松花江又名粟末水（或速末水），故而居于该地的勿吉部族号为粟末部。在对扶余故土争夺中鉴于双方体量相差实在太大，全面占优的高句丽得以夺占绝大多数。北魏太延元年(公元435年)，北魏使臣李敖出使高句丽时发现高句丽疆界已“北至旧扶余”。然而仅据小块扶余故地的粟末部始终不肯退让，为争夺宝贵部族居住地粟末部不惜与强大高句丽连年征战。《魏书·勿吉传》记载，延兴年间赴北魏朝贡的粟末部使者乙力支曾称：“其国先破高句丽十落，密共百济谋从水道并力取高句丽”。《北史》、《隋书》亦明文记载，粟末部“每寇高丽”。只是粟末部再骁勇剽悍也不敌高句丽国力整体优势。经过长期较量粟末部渐渐处于下风，最终败于高句丽手下。

至隋朝一统大江南北，结束内地长达近三个世纪的大分裂时。生活在东北大地上的勿吉又改族名为靺鞨。至于族名由来，学者们一般认为靺鞨本字应作“靺羯”，是由“勿吉”音转而来。根据《隋书》记载，隋初，靺鞨数十个部落中最为著名的共有七部。分别是：粟末部、伯咄部、安车骨部、拂涅部、号室部、黑山部、白山部。以上七部中伯咄部人口最多拥“胜兵七千”，粟末部“胜兵数千，多骁勇”，安车骨、拂涅、号室、黑山、白山诸部“胜兵并不过三千”，“而黑水部尤为劲健”。学者们据此推算，隋代，靺鞨诸部“胜兵”合计两万五千，总人口约十二万五千。其实区区十几万人口，相比于生活在东北地区的其它族群而言实在是少得可怜。且不说数量众多的汉人、高句丽人，两晋时期的扶余人就达四十万众，从大兴安岭地区迁出的拓跋鲜卑其部众也有十六万。除了人口数量太过稀少，靺鞨民族还呈分裂状态，各部自立互不统属。而且，靺鞨各部还非常不幸地夹在突厥、高句丽、隋朝三强之间。以当时视角，应该没有人会看好貌似无足轻重的靺鞨。可神奇的是在上苍眷顾下，势单力薄的靺鞨非但没有像扶余那样消亡，反倒在白山黑水间顽强地生存下来并逐渐发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