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太液泛舟

王婉出了飞羽殿，只觉自己身轻如燕。

她自是不信董昭仪会安什么好心，更不信所谓报答一说，揣测着必然是董昭仪年岁已大不易于生养，所以才拉拢自己，不让皇后拔得头筹。这可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过两日自己的生辰，必定要抓住时机好好利用一番。只是自前天拜会王嬿请她代为邀请皇上，到现在尚无消息，难道王嬿只是假意应允，实则并未告知皇上？可是她一个连癸水都还没来的人，就算霸着皇上又能怎样？横竖她现在连孕育子女的身体机能都不具备。

这样一想，王婉便舒心地笑起来。

她决定再去一趟椒房殿，无论怎样低声下气，也一定要求得王嬿答应她，保证皇上来祝贺她的生辰。不管要她多低声下气都行。至于目的达成以后……哼，那就要看这位堂妹的造化了，自求多福吧。

七月里，正是流火般炎热的时候。王婉生日这天，一早王嬿便差人送了一套鎏金青铜妆具到飞翔殿贺她芳辰。

妆具有六瓣菱花金背镜、錾花银剪刀、折枝花鸟纹蚌形盒、衔花鹦鹉纹圆盒、錾花银梳背5件，极为精美。侍女们围着啧啧赞叹，王婉却一撇嘴，不屑道：“差人来送，皇后娘娘好尊贵么？怕贵人踏贱地怎的？”

从小伺候她的嬷嬷赶紧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祖宗，小心隔墙有耳！”

王婉用力一挣，傲然扫视了一圈几个侍女，森冷道：“我宫里的人，谁敢嘴巴不严、吃里扒外，可仔细脑袋！”

侍女们连道不敢。

除了这套鎏金青铜妆具，王嬿还传话，说皇帝到了傍晚才有空，会来王婉殿里陪她用晚膳。王婉知道皇帝上午要早朝，中午要陪太后用膳，原指望着下午，谁知却又到了傍晚。她怏怏不快，却也无法可想。却早忘了她原本最初的愿望只是盼着皇上能来，能来就好。现在虽得知能来了，却又想要更多……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天太热，一早做好的妆容不一会儿便糊了，衫子也汗津津粘在身上。她这才觉得傍晚也好，至少不会这样热了。

刘衎这一日确实很忙。其实不只这一日，是这段时间都很忙。忙于读书，忙于结交有识之士，忙于树立威望，忙于一切有助于他尽快成长、能堪大任的事情。终有一日，他会接母亲入京、入宫，做一切他想做的事，不受任何人的干涉、钳制，更不会受任何人的训斥。

他不愿破坏王嬿的父女之情，所以把耻辱深深埋在心底。

这日下午，他约了西门君惠讲学，把地点放在了太液池边的凉风台。凉风台在建章宫之北，积木为楼，台高二十余丈，顾名可思义——凉风习习，分外凉爽。

太液池虽是渠引昆明池水形成的人工湖，方圆却有150亩，池北、池西两岸各有人工雕刻的石鲸、石鳖，池中筑有30丈高的渐台与当初赵飞燕结裾的避风台，还堆筑着象征仙山的瀛洲、蓬莱、方壶三座山。池旁有许多雕胡、紫萚、绿节之类的树草，有雏凫幼雁往来于草木之间，紫龟绿鳖游于池中。池边多平沙，沙上有成群的鹈鹕、鹣鸪、䴔鸿等禽鸟悠游。

西门君惠虽是初次来，见此景色也只淡淡一瞥，并不放在心上。

刘衎禁不住收了自得与炫耀之心，稍有些汗颜。他纵富有四海，但只要一天没独自掌政，就都不算他的。如此一想，立刻敛容静气，目不斜视，端坐了聆听讲学。

凉风台上果然不觉闷热，时时有湿润的凉风拂面，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过去，日头也逐渐西移，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也已过去。见刘衎渐渐有些走神，西门君惠看看时辰，便道：“皇上想是累了，不如今日便到这里罢。”

刘衎点点头，却又突然兴致勃勃，道：“再过一阵，天色、温度会很适宜湖上泛舟，西门先生，干脆我们找了皇后和高武侯来，如何？”

西门君惠虽未说话，却有些意动，但面上不露分毫。

待刘衎再问如何时，他才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

王嬿倒是不一会儿就来了，傅稚游府邸在宫外，却没有那么快。听得刘衎的提议，王嬿忍不住提醒：“皇上莫忘了今天是王嫔的生辰，你可是答应了陪她用晚膳的，莫叫她失望。”

刘衎一听，十分泄气。若非王嬿的面子，他实在没兴趣答应去看王婉。现在颇有些怪王婉生的不是时候，她难道不能晚一天再生么？好在距离晚膳尚有段时间，便决定先泛会子舟。虽然难以尽兴，但也只得如此了。

太液池中可供游乘的舟有鸣鹤舟、容兴舟、清旷舟、采菱舟、越女舟等，三人上了一只鸣鹤舟，边在湖中游弋，边饮茶看景，时不时交谈几句，十分惬意。湖中时有天鹅剔翎摆翅，悠然自乐，亦有各色禽鸟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悠悠鸣声。

如此良辰美景，王嬿忍不住要亲自沏茶。小舟慢悠悠行进着，她白瓷般、纤细、几乎碰了会碎的手指熟练地侍弄着一应器具，既轻灵又端庄，是平时少有的景象，刘衎和西门君惠的目光忍不住都盯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