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阶下囚

西门君惠解下腰间的白玉箫，不由分说放在王嬿手上，道，“这支箫送给你。他日你若离开长安，可以拿着箫去草楼观找我师尊，他自会帮你。”

王嬿诧异地要把玉箫退还，一边道：“离开长安？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再说，我若要离开，找你和傅大哥不是更——”

西门君惠打断她，“万一我不在呢？万一傅稚游千里之遥呢？嬿儿，听我一言，战乱不日即将祸延长安，皇宫不宜久留，你尽早离开吧。倘若，倘若——”

他终于没有说下去，只是执意把玉箫在王嬿手里按了按，然后飞身而去。

“西门！”王嬿喊道。

他听到她在身后叫他，却狠心地不去理会，尽管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她相见了……

王嬿立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想着西门君惠莫名其妙约自己见面，还什么都没说，又莫名其妙地突然离去，还把他从不离身、时常吹奏的白玉箫赠给自己，突然便升起了不祥的感觉。

是了，孙伋。

她立刻迈步向建章宫快速行去。她要看看，陈邯和孙伋是来禀报什么，为什么西门一听到他们的名字便立刻变色而走。

西门君惠顾不得引人惊骇，一路飞檐走壁，出了皇宫疾速向卫将军府赶去。

他本以为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想提前来暗示开导王嬿几句，怕一旦事发她承受不住，却不料听到武侯孙伋的名字。如若他所料不错，怕是王涉他们密谋造反的事情要糟。

他赶回卫将军府，却得知王涉进宫去了。再一问，是王莽召唤，说有国事相商。他站立半晌未动，心知已然晚了。

那日王涉从国师府回来，一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之状，告知他说刘歆卜了一卦，万事俱备，只等太白星。他当时便哂笑，提醒道：“事贵神速，岂能久等？”

王涉却优哉游哉道：“无妨，刘歆言应天时而动大功可成。何况为确保成功，董忠正在结交武侯孙伋。多份助力总是好的。”

故而刚才他听到孙伋的名字才会变色。

却原来，孙伋听董忠一说，得知刘歆他们的图谋之后，寝不能安，食不下咽。他妻子诧异而问，孙伋据实相告，他妻子转头便告诉了自己的弟弟陈邯。陈邯一直在图谋大富贵而未得，得知此讯深感天赐良机，于是迫不及待拉着孙伋来找王莽邀功告密……

于是……

于是，当王嬿抵达建章宫时，宫门紧闭，内侍传达圣旨说陛下有令谁也不许入内。王嬿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又等了一阵，好容易等到宫门洞开，却哗啦啦涌出一队虎贲武士。虎贲武士押着三个人，却是董忠、刘歆和王涉。三人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一眼看见王涉，王嬿立刻就明白西门君惠为什么脸色一变了。她掠过他们，不顾侍卫阻拦，急忙冲进殿里去。

王莽正面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稀疏的头发使扁平的头顶更加明显，下嘴唇阴沉的鼓起，灰暗的褐色眼球蒙在浑浊的眼白当中。他脸上的肌肉不停抖动着，显然仍处在极度的愤怒当中。

王嬿跪下来：“请陛下放过西门君惠。”

王莽的视线阴沉地扫过来：“你知道了？”

王嬿摇头：“儿臣不知。但是刚在殿外看到了卫将军王涉。”

“所以你也和朕猜想的一样——西门君惠果然脱不了干系？”

王嬿坚定地再摇头：“不，儿臣不知和西门君惠有无干系，但知道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