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是黎落先醒来的。

借着熹微晨光，黎落看见趴在自己身旁的高原。高原没有睡进睡袋里，而是趴在上面，背上盖着两人的外套。他双目闭紧，脸朝着黎落，鼻子被挤的歪到一边。

呿。黎落在心里说。

黎落被他的蠢样子逗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鼻尖。

睡梦中的高原痒得皱起眉头，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啪”一下打在自己脸上。黎落很快抽回手指，咯咯地轻笑，又戳戳高原。

半分钟后，高原把自己打醒了。

他半睁着眼，一副臭脸瞥着旁边的黎落。

“有意思没？”因为刚睡醒，高原的声音要比平时更加沙哑。

黎落支起上半身，“无聊啊……你今天怎么醒的比我还晚？”

高原的双眼还没有聚焦，“有点困。”

“这就累了？”黎落不想再睡，索性坐起身子。他刚睡醒没多久，说话时还带着淡淡的鼻音，清甜软糯，偏又将尾音挑起，清糯与魅惑融为一体。

不过，高原也只是看他一眼，就转身伸起懒腰。

倒不是黎落不够吸引人，而是高原真的累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看着瓷白精细，实际上居然那么……

如今，有心无力。

如果只能欣赏，却不能做点什么的话，以高原的风格，还是不如不看。

反正看了也是更难受。

黎落岔着腿坐在一角，看高原翻身坐起来，拿起那件灰色的短袖t恤。因为昨晚过得比较激烈的原因，短袖内外反了过来，里面乱糟糟的线头全都呲在外面，下摆也由于拉拽而有些变形，无一处不在彰显着这是一件不超过三十块的地摊货。

高原也不把衣服翻好，将正面对着自己，双手撑着衣服，从领口一下子套在身上。

高原整个穿衣服的过程，黎落一言不发地看完。

黎落眼里的高原是美的，自然的，百看不厌的。他的呼吸与脚下这片荒僻之地的脉动严丝合缝，不带一丝破绽。

也许这一整段旅途都不会厌倦。

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如果说用湿手巾擦了把脸也算收拾，不到五分钟就出了帐篷。

说是收拾，其实在这种地方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连牙都没处刷。

“太阳有点大。”高原眯着眼看天，营地中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来。

“这太阳，得涂防晒霜啊。”有人说。

“嗯，是得涂。”高原自言自语，对黎落说：“你有防晒霜吧。”

黎落点头，转身钻回帐篷里。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不一会儿，他又爬出来，手里多了一瓶防晒霜。

高原干干的笑，“防晒霜你倒是带着。”

在可可西里，上一刻还艳阳高照，而现在，黎落眼睁睁看着厚厚的黑云铺起来，逐渐遮蔽了整片天空。

“怎么？”黎落在手臂上、脸上都涂了防晒霜，正在用力抹匀。

黎落好容易抹匀了，抬眼就是一张苍白里透着青黑的脸，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他猛地向后一闪腰，这才看清是高原。

惊悚过后，就是滑稽。

他满脸的防晒霜都没抹匀，白白地在凝固脸上，变成细小的白色粉末铺在那张宽宽阔阔的大黑脸上。这种感觉如果硬要形容，就像是……

“你这是煤球滚面缸了吧！”黎落笑得肩膀乱抖，抱着肚子轻轻靠在帐篷支架上。

“不对啊。”高原喃喃道，“这天好过头了，有问题吧。”

“嗯？”高原很奇怪地看着黎落。

黎落笑得说不出话，只能指指他的脸，又张开五指来回比划。

“没抹开？”高原问。

“算了，这样更防晒。”高原毫不在意鬓角、鼻尖和眉梢上聚成堆的白色。

“……”黎落无力吐槽高原的奇怪想法。

王仁吉在远处吆喝着集合，黎落和高原商量了一下，决定跟着再走一段路。

“我们再走一段呗，这样跑到边缘就走……简直就是我就蹭蹭不进去啊！”黎落当时是这样说的，：“简直怂死了好吧！”

“嗯。”高原深以为是。

下雪了。

于是，一队装备精良浩浩荡荡的越野吉普车队后，依旧缀着个破破烂烂的车。

一路上，亮白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黎落伸出胳膊肘挡在自己脸前。

“不对啊。”高原喃喃道，“这天好过头了，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