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黎落退回房间里，看了一眼表，十点。

“你放心，暴风雪也没那么可怕。”有人一边削苹果一边说。

黎落冷笑，“是啊，反正也不是你去，当然不可怕。”可能因为紧张，他的心突突的跳。黎落还从来没有这样跟别人说话，他觉得来西藏这一趟，已经完全变得不是自己，又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削苹果的人好笑地冷哼一声，低声说：“又不是我非让他去的……”

黎落一口闷了高原端给他的热奶茶，舌尖被烫的有些发麻。他咧开嘴倒吸了几口冷气。

“一会儿，等雪停了他们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去找找吧。”杨帆过意不去，提议道。

“行。”黎落表示同意，“不过，雪什么时候会停？”

“不太久，我上次遇到也就下了一上午。”苹果已经削好，那人啃了一大口，充盈着水气的声音听的人嘴馋。

“是么。”黎落转头看窗外。

低矮的房檐压住了视野，窗户应该很久没擦了，灰尘水渍到处都是。窗外的景色被窗户上的杂质映得变了形，要不是视线角落里的一棵被扭曲的老树，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里，黎落必定发现不了。

低矮的房檐压住了视野，窗户应该很久没擦了，灰尘水渍到处都是。窗外的景色被窗户上的杂质映得变了形，要不是视线角落里的一棵被扭曲的老树，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里，黎落必定发现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黎落眼睁睁看着一架自行车从小半个车轮陷在雪里，渐渐变成半架车都被大雪掩埋。

黎落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他不该去的，可他还是去了，并且风雪无阻。

下雪前黑云压顶大厦将倾般的压抑感已经不复存在，铅灰色的天空重新变得高远寥阔。足足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雪花片被狂风裹挟着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因为房子老旧，密封性不好，中间还夹杂着风从缝隙钻进来的呜呜声，窗户哐哐当当地里外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脱出窗框在地上摔个粉碎。

黎落收回视线，“先吃点什么吧，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

靠近了，黎落没等车停稳就打开门跳下去。那是汽车轮子碾过的痕迹，不远处还有一截烟蒂，七块一包的硬红河，这牌子黎落熟的不能再熟。

被饿坏了的众人纷纷同意。

高原一出去，黎落俨然成了所有人的中心。其实也并不是因为黎落多厉害，只不过是弥补心作怪。毕竟这世间虽然少有善到极致的人，也没几个恶到极致的人，绝大多数不过是在善良与自私间来回打转的罢了。

黎落看看表，也中午十一点多了，大雪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先吃吧。”他心里烦躁，却也知道他们是要出去找人，而不是出去送命。

“谁知道真有人去啊……”

旅行背包都被拿进了房间，里面带着各种压缩饼干之类的干粮，比之旁人，黎落稍有不同。他还有一大袋子黑漆漆的牦牛肉干，嚼起来干硬干硬像块石头的牦牛肉干。

他赶上前去扶起黎落，踉踉跄跄地把人送到车里，一张脸臭的不得了，可谓是气不打一出来。

黎落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高原，想起了那个长吻。

这算什么味道？他面无表情地嚼着嘴里的东西，那质感干涩而又贫瘠，黎落在心里默默地想。

吃过了东西，十二点整。

黎落算了算，他们大概用了两个来小时找到这里，高原差不多是十点钟出去的。

别急，再等等，再等他两个小时。

房子里面一下安静起来。

黎落这样告诉自己。

队里的人各自找到了房间，黎落没有动，还在这间房里。

“兄弟，来一个吧。”之前那人拉着行李上二楼时，顺手扔给黎落一个苹果，懒洋洋地说：“补充维生素。”

黎落一口闷了高原端给他的热奶茶，舌尖被烫的有些发麻。他咧开嘴倒吸了几口冷气。

黎落原本不想接的，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无动于衷，等着苹果掉在地上，给那人脸色瞧瞧，让那人好生尴尬一番——就像他无数次在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动了怒气的男主人公，时时刻刻散发着冰冷的气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现实与故事终究不同，他也终究不是自己笔下的男主角。黎落不仅仅接住了苹果，还顺便道了声谢。

到底，生活哪有小说那般潇洒恣意？

二十六年的生活，足以让他学会一点收敛和忍耐。

白茫茫的单调雪景容易让人犯困。

黎落再醒来时，发现他是半卧在床上的状态，胳膊在窗棂上压出一条深深的红印子。稍微清醒一点，黎落马上拿出手机。

两点半。高原没回来。

他瞄一眼窗外，雪还没停，但他等不及了。

“谁知道真有人去啊……”

黎落几步跨上二楼，准备挨个儿敲门，把找人计划和大家商量商量。

“你好好说，事都发生了，我们要止损。”黎落觉得他现在空前的理性，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理性，只是疯狂前夕最后的防线。

走了几步，他听见隐约的说话声。没有刻意的偷听，那些声音就这样自然而然地钻进来。

“你就不该提那一嘴！”是削苹果那人的声音。

“我，我就觉得总不能不管王队他们吧！”这个人是杨帆。

“哼，王队？你是操心你女朋友吧。”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连人都不救了！”

最里面的屋子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撞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