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然而，说是睡觉，两人一个侧身躺在床上，一个大剌剌横在沙发上，各自睁着眼，毫无睡意。

毕竟才不到九点。

高原还好，怎么说有个手机，黎落才真是百无聊赖了，他半侧了身躺在床上，一条长腿伸展，蜷起另一条腿看墙上糊着的旧报纸。

“哎，现在几点了？”在读完了一整篇十年前的新闻报道后，黎落依然毫无睡意。

……

“哎？”

……

他转身看沙发。

男人右手还握着手机，耷拉在沙发的扶手边，唇间打开一道缝隙，鼻子和嘴一起很有节律地呼吸，坚实的胸脯起起伏伏。

高原睡得踏实。

好吧。黎落耸耸肩，干瞪着眼与天花板对视。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又不老实地瞄到了高原身上，从头到脚，来来回回地看，修长的手指在床单上勾勒他的轮廓。

年轻人撇撇嘴，走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也许是被高原踏实的睡相所感染，又可能是夜真的深了，黎落心里生出一丝困意。

他打了个哈欠，下床去拉灭了那盏昏黄的小吊灯。

温暖的色调褪去，小屋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口处徘徊着一点深蓝色的冷光。

当晚，黎落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他孤身一人站在云端之上，周围是深蓝的夜空，看不见月亮，入怀的只有淡漠星光。他在醒来后仍然记得那迫切焦急却又茫然无措的心情。

他不停地奔跑，把大片星光甩在身后，却也只能迎来更多星光，然后继续奔跑……

周光一愣，“谁们？”

黎落不记得这个梦的结局，但他知道这个梦是有结局的。在最后，云层退散，星光隐去，他以久别归家般的心情张开双臂。

忽然有一道温热明亮的光束驱散梦境，他闻到了酥油茶的香味。

天亮了。

“醒了么？”高原站在他床前，黎落长长地打个哈欠，半掀开眼皮赏他一眼，转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你滚！”

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清醒过来的黎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景色，一片澄澈通明。

年轻人撇撇嘴，走了：“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就在这澄澈通明中，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几点了？”

窝在沙发上假寐的高原听见动静，坐起来，“你醒了。”

“几点了现在？”

“麻烦，把车窗关上！”他扯着嗓子喊。

“十点半。”

黎落直接从床上弹起来：“这么晚！你怎么不叫我？”

高原回过头，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但不知是直觉还是什么，他一眼就定住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

“叫了，没醒。”

高原说着，从屋外头拿进来一盘吃的。

黎落迅速起床胡乱折了折被子，盘子里就是些糍粑之类简单的早点，他嘴里叼了一个，手上各拿一个，含含糊糊地说：“吼了，粗发吧！”

出院子时，高原又跟阿婆说了一大通，去开车的路上，还不忘提醒：“那个早餐有额外买的，带上住宿费，总共是补五十块。”

“你怎么这样啊！乱收费啊！”黎落终于忍不住了，“你以为就你一个开车的？还让你坐地起价，你信不信我不坐了！”

黎落的表情很严肃，如果他手上没有捧着个大糍粑的话，也许高原真的会被他唬住。

“这不是坐地起价，车钱归车钱，餐饮住宿得自己管自己，我们这行没包食宿这规矩。”高原走在前面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黎落被堵的没话说，抱着昨晚买的藏香和红景天坐进车后座。

东西放在脚下，他拽着车门狠狠一提又一关，车门扣好了。

高原在驾驶座上点了火，破吉普车就像野兽一样开始低鸣，他抽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一直抽完半根，才给一脚油门开动车子。

“你怎么那么慢？”黎落对这种行为很不满意。

“这车要预热。”

“我朋友已经快到拉萨了，你能不能快点？”

“这不是坐地起价，车钱归车钱，餐饮住宿得自己管自己，我们这行没包食宿这规矩。”高原走在前面一本正经地解释。

“过当雄附近的时候要不要去吃饭。”高原完全不理会他的催促。

“不吃，直接开到拉萨！”黎落扒拉着高原的车座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