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个精心谋划的布局
等待,是个精心谋划的布局,它一点点蚕食你对结果的向往,潜移默化地卸去你所有的精神气力,从惶惑到坦然,去相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鬼话。随着去期临近,乔楚像收起线的风筝一样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换一份工作抑或换一种活法。乔楚不敢深究,想的越多越茫然,现实总是肆意挑逗他那敏感的神经,忧心忡忡着未来。
乔妹回来了,这份新的工作经由乔妹牵线搭桥。起初,乔楚为自己能否胜任这份工作而心怀忐忑。乔妹似对这个隐忧不以为然,促狭道:“你嘴皮子麻溜,我不怕你说不出话来,就怕你忘乎所以收不回来,别跟混社会的一样就行了,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兜。”
乔楚一听这话忒不近人情,怏然不悦,本以为抱了个大腿,哪晓得是根扇子骨,硌得慌。乔妹继续道:“进了公司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我俩不认识。”
从未接触过此行业,搁谁都得犯嘀咕,乔妹这一说,乔楚更是没了主心骨。乔楚转念一想跟乔父势成水火的父子关系,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面对已知的沉疴,不如探路前方,兴许还能混得如鱼得水。
当即乔楚笃定心思,可心中憋气窝火,眼瞅着家里旺财抖落着一身肥膘歪着屁股乐颠颠跑过来,哈喇子流了一地。乔楚倏然一脚背甩过去,旺财吃痛“嗷嗷”叫着仓皇逃窜。乔楚郁火宣泄,顿觉天朗气清,人生静好。
人总是不安于现状,甚至唾弃过往,以期和未来达成一笔交易,却忘了生活的层次从来都不是跃进式,而是渐进式,不乏还有后撤式。接下来几天,乔楚没心没肺地疯玩着,有种冲破樊笼的短暂迷离感,憧憬着新的事业灌入的廉价安全感,说到底就是所谓的新鲜感。殊不知身后有乔父知根,远方无依无傍不知底,与其说乔楚寄希望摆脱家庭的桎梏,不如说追寻掩耳盗铃的精神慰藉罢了。乔楚热切地盼望着新事业带来的希冀,眼睛死命地抠向远方,像一根绵长的线,飘忽着,游荡着,战战兢兢地试探着。
这天,在外面晃荡了几天的乔楚又接到乔母电话,不容置喙道:“没钱你怎么好意思赖在大源家,下午去xx开会,晚上必须回家”。乔楚顿时被激怒,刚要抗辩电话那头顿时响起了嘟嘟声。一哄而上的说辞被堵在喉头,又生生咽回去,留在胃里反刍,胀鼓鼓的。
大源是乔楚的发小之一,小时候光腚互相用尿浇对方的那种,长大了一群发小依旧恪守着淋尿为盟,义结金兰的誓言。大源沉稳内敛,外形板正,很多事情上能提出中肯的意见,却囿于随遇而安的性格,无法敲进乔楚张扬恣肆的内心。这时大源开腔道:“乔楚,我知道这座城市留不住你,小时候你就有天然的疏离感。我跟你不一样,有心走却无胆逃,这大概就是初踏社会的我们对前途未卜地躁动不安吧!”静默少时,大源沉声继续道:“我只想守着一座城,伴着一个人,了却这一生!”
乔楚啜吸一下鼻子以掩盖微微泛红的眼眶,扬着头故作轻松道:“我出去浪够了就回来,临走之前大家就不聚了吧,等我回来再聚,我还要跑去xx开什么劳什子会,先走。”说罢,乔楚兀自拉开车门,点火空踏两声油门。大源紧上两步,乔楚打开三指宽的车窗缝,只见一张加油卡塞了进来。大源朗声道:“把油箱加满再去,油卡一年半载花不掉,你帮我分担点!”
发小间最美妙的情谊,大概就是温软儒厚地卸去你所有防备,轻松写意间保全你所有的自尊。乔楚鼻子一酸道:“开完会给你送回来!”
大源回呛道:“你现在都被经济封锁了,犯得着跟我客气嘛,给你你就拿着。”
乔楚已然不能把控情绪,一脚油门刺向前,反光镜里嘶声道:“你这油卡过了市就刷不了啦!”
大源遽然停住,百感交集地望向乔楚行驶的方向,脸上笑容僵住了,仿若定格的照片,在现实中排版布画,琢磨如何继续下一笔。乔楚透过反光镜尽收眼底,大脚油门泛起的尘土渐渐湮没了那个身影,一个面,一条线,线在收缩,直至成为一个点,最终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