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蒂姆:学校生活 - 英霍华德·奥弗林·斯特吉斯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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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噢!我得让你帮我弄那个发报机。我有一个发报机,两头分别挂在两棵树上,用线和篮子做的。不过自己跟自己发信息没意思,凯特姑姑又不太会爬树。”

“恐怕我也不太会爬树。”

“噢,你可以的。我教你,你可以爬矮一点的树。我只是担心距离太远,本来那发报机可以从我家一直连到这里,可我找不到那么长的线。”两人就这样一直聊着,一会儿一句“噢,你也玩这个?”一会儿又一句“噢,我也一直这样想”——两人如此情投意合,实在是始料未及,令人欢欣鼓舞。当然两人在大多数事情上还是截然不同的,蒂姆会说出一些很傻气的话,听得卡罗尔大笑起来。当他发现这位朋友见自己笑成这样时,脸上流露出苦涩的表情,便会止住笑声,非常和蔼、认真地解释自己为什么笑。

“你玩游戏吗?”一次,他问道。

“我不太爱玩游戏,”蒂姆傻乎乎地回答,“不过晚上有时候会和奎切特太太下跳棋。”

“噢!我指的不是那种游戏,”卡罗尔说,“我指的是板球之类的,我们在学校玩的那种。”

“我不玩,”蒂姆不情愿地承认了,“你看,没人跟我一起玩,不过你要是教我,我愿意学。”

“好啊,我教你。没人跟你一起玩,你肯定是学不会的。奎切特太太看上去就不是玩球的好手。”两个孩子都笑了。

“顺便问一句,”过了一会儿,卡罗尔问道,“你跟她两个人相依为命,这是怎么回事儿?她不是你家亲戚吧?”

“不是,她是我保姆,你知道吧,呃,这是当然的。”蒂姆开始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儿不大对劲儿,因为卡罗尔并没有保姆。不过他因为没有承认奎切特太太的身份而感到内疚,于是又补充道:“我像爱自己的母亲一样爱她。”

“你的母亲去世了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过母亲。”

“噢,你肯定有的。我想她应该是去世了,我父亲也是。”年轻人阳光般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却依然亲切。

“真可怜。”蒂姆说。他只顾着对朋友表示同情,却忘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远比他更孤单。母亲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他相信卡罗尔的解释,觉得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肯定是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的你还不记事儿。确实有这种情况。”他的“导师”如是说。他在方方面面都远比蒂姆知道得多。这个少年坚定地信任他。“卡罗尔说的”成了他与奎切特太太顶嘴时的杀手锏。她高高在上地微笑着,却也不过多解释,让他继续保留着自己的信心。

在蒂姆眼里,所罗门的智慧也比不过这个耀眼的人。他不仅精通诸如板球这般不为人知的项目,在野花和童话方面也懂得比自己多,他对希腊神话略知一二,仅仅这些就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惊喜和快乐。若是有人胆敢否认卡罗尔天生就是人上人,我真的无法想象蒂姆会对那个人说出什么话来。他的朋友每次到访前,他都坐立不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个人走进屋子时,他便喜上眉梢,那个人离开时,他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注视的对方的一举一动,眼神里燃烧着嫉妒的爱意。卡罗尔渐渐对这个面色苍白的孩子多了一份友善的保护欲,对于这样一个懂得欣赏自己的听众,或许适当表现一下也并不为过。他发现蒂姆的出现没什么不好,反而为自己在家形单影只的生活带来了一些新鲜和变化。

此时已是九月将尽,但蒂姆完全忘记了父亲快要回家这回事儿,卡罗尔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倒是有一天,通过卡罗尔他才想起这件事。

“你父亲在哪儿?”当时的他正用奎切特太太那把锋利的剪刀,把一小块蜡雕刻成贝丝的样子。他停下了手中的活,问道。

“他在印度。”蒂姆机械地给出了别人一直向他灌输的答案。之后他突然想起了父亲的那封信。“不过,”他补充道,“我相信他很快就要回家了。我得问问奎切特太太他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你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快要见到他了,难道不高兴吗?”卡罗尔再三追问道。

“我没太当回事儿,我觉得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怎么知道他要回家的?”

“我忘了,我猜是做梦梦见的吧,要么就是奎切特太太收到的信里面写的。”

“这还比较靠谱,我觉得,”卡罗尔笑着说,结果手里的东西掉了下来,这时奎切特太太也并不在他身边,帮不上忙。这就是这两个孩子唯一一次提到艾比斯利先生名字时的情形。蒂姆的记忆以此为中心,像同心圆一样扩散开来,犹如投入溪水中的鹅卵石激起的涟漪,这一切不断发展,最终酿成了一段崭新的、波澜不惊的友谊。

相反,二十年来从没结交过新朋友的奎切特太太,有那么几次,一想到竟然没有收到雇主的第二封信,就觉得很奇怪。她也不无担忧地好奇着,他对达利苑那边的人所表现出来的亲密会作何感想,不过她觉得这些都跟自己没关系,于是也就顺其自然了,她不假思索地认为,强扭的瓜不甜,反正这件事又不会带来什么坏处。

我想那天应该是9月16日,天色灰蒙蒙的,非常阴沉,了无生趣,室外像闷热的蒸笼一样,奎切特太太说打雷了,蒂姆坐立不安,颇不自在。他的保姆试图让他重拾平日的乐趣,却无济于事。费丽巴若令他无动于衷,他会把王子和公主画得奇形怪状,像香肠一样,胳膊往前伸或者往后伸,还没有胳膊肘,而现在他已经厌倦了这些。卡罗尔还是没来。天色越来越暗了,下午的时光已经所剩无几。

啊!他终于来了。大门嘎吱嘎吱地摇摆着,卡罗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赶过来,高声呼唤着蒂姆,打破了庄园里一潭死水般的气氛:“蒂姆,你在哪儿?”没错,他知道自己来晚了,非常过意不去,不过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其中之一便是给蒂姆带一些黑莓过来。仅仅从他脸上的那些污迹上还看不到什么,毕竟他不是用牙咬下来的,看他手帕里包着的那些紫黑色的果子吧,虽然挤得不成样子,可还是很好看。蒂姆一定要用这些果子来配下午茶,是呀,这样多开心,卡罗尔也会停下脚步,帮他消灭这些果子。

“今天我在外面的花园里,”蒂姆说,“有些地方的爬山虎变得红艳艳的,玫瑰几乎都凋谢了。”

“时间不早了,我想起来有件事要问你:等我走了,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松鼠?他不太需要照顾,只需要坚果,床上的干草每三天换一次。喂!你不舒服吗?我要不要叫奎切特太太?”

“不用,不用,我很好。可你刚才说什么?你要走了?”

“哦,你问的就是这个?我以为你知道呢,我应该告诉过你,别人都知道了。下星期我就要去伊顿了,我没告诉过你吗?”

“你——没——告——诉——过——我。”可怜的蒂姆慢吞吞地回答道。“你是说起了学校的事情,可是——可是——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以为你能一直来看我呢。”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卡罗尔说,自己这番话招来了出乎意料的回答,他很烦躁,“你会过得很好,我也会写信的,假期很快就来了,没什么的。”

这份安慰很含糊,却也有效。毕竟不是永别,还有那只松鼠呢。蒂姆会照顾他吗?难道不会?松鼠来到庄园之后,过的是饕餮般的日子!

一提起去伊顿这个话题,卡罗尔有很多话要说,蒂姆是个绝佳的听众。这是卡罗尔第一次入读私立贵族学校,其重要性仅次于得到一把枪。两人喝茶时一直在聊这个话题,之后也没分神儿,直到被车轮声吓了一跳,那声音在门口处戛然而止。

“那会是什么呢?”蒂姆说,“医生今天不来啊。”蒂姆正躺在沙发上,卡罗尔坐在他身边。他们听见大厅里传来异乎寻常的骚动声,奎切特太太的声音里饱含惊讶。

卡罗尔跳起身来,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不容他等太久,门便开了,一位身材高大、面色发黄、发须斑白的先生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奋力挣扎,可那个人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心里一样用力。

“放开我,你干什么?”他喊了起来,两条腿到处乱踢。蒂姆以为自己的偶像被人蓄意伤害,低声啜泣起来。就在这时,奎切特太太走了进来,喊道——

“天哪,艾比斯利先生,老爷,那是您房东达利家的少爷。”之后她指着沙发,蒂姆正躺在上面哭,比平时更苍白、更瘦弱了,她补充道:“那才是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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