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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改籍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周又槿从梦竹轩起身,婉宜服侍着他穿衣用膳,一切收拾妥当,便入宫里当值去了。

他因身上担着皇上和太后交待下的秘密差事,所以进宫之后,不过在值房略做盘桓,简单交接了一下,便直接往乾清宫去参见皇上。

如今正值大行皇太后丧期,按礼法规矩皇上本应在孝棚里为嫡母守孝才是。不过嫡母毕竟不是亲娘,皇上只勉强做做样子,在孝棚里守了一日,便称病躲进乾清宫里歇着去了。

周又槿觐见时,皇上正歪在榻上吃绿豆糕。这几日,康宁宫的太后正在闹绝食,不肯吃御膳房送去的膳食,为着孝道,皇上昨儿也把自己那份御膳给撤了,但正经的御膳不吃,小零嘴小点心却是一点没间断过,因此皇上此时心情不错、神采依旧,并无半点饥饿之态。

周又槿趁皇上心情好,忙上前将这几日与那些阁臣们私下里秘谈的结果先禀告了。其实太后和皇上提的几项条件,阁臣们基本上都同意了,只是关于给崇王增封,但要国库和内帑各出一半银子的事却叫皇上有些不快。

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原本是个八辈贫农出身的穷汉,后来虽然打下了天下,做上了富有四海、万人之上的皇帝,但内里也难逃守财农夫的本色,对做为皇家私库的内帑抓得极紧,一向是只有进难有出,每花一次钱就要肉痛好久。太祖之后的几代子孙,都是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的凤子龙孙,可这守财奴的血统却是一点不剩的全都传承了下来,各代帝王都对内帑把持极严,变着法儿的往里揽财,却不愿往外掏钱。但因内帑中有很大一部分来源是国家的税收,所以朝臣们其实也都对内帑的深浅了如指掌,每每有涉及皇家的额外赏赐或是抚恤,总不太情愿从国库里拔款,有事没事就与皇上打起擂台来,惦记着让皇上从自己的私库里掏银子。

偏偏先帝英宗时,皇室曾几度震荡,英宗先是在土木堡之变时兵败,被瓦剌也先掠走,回朝后却又遭新帝废居南宫,最后再经由夺门之变得已重新复辟。每次动荡之时,皇家为了得到朝臣们的支持,以及拉拢身边的近臣,抚恤死难忠臣遗孤,都曾大量动用内帑金银。结果就造成了当今皇上继位后,才发现内帑已近空虚,几乎快到了无钱可用的境地。皇上登基这几年,时常为如何丰足内帑发愁,要不是先帝给他留下的内阁辅政大臣们各个强势,他简直恨不得强行去国库中抢些银子进内帑了。

周又槿也知皇上是为钱烦心,可这事他也算是尽了力了,内阁那些老狐狸们,既有资历又有谋略,难对付的很,能谈成这样,已经是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的最佳成果了。此时见皇上脸色不豫,他也只能在一旁陪笑:“皇上,崇王的事虽不算圆满,可是阁老们在其他几件事上却都已做了让步。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答应了让礼部侍郎万安大人,在大行皇太后丧期之后就入内阁来辅政了。”

他说到这里,特意略停了一下,想看看皇上的反应,因为让万安入阁这件事才是此次皇上最希望达成的事。无奈皇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加贵人语迟,听了这话也依旧还是呆着个面孔,一点声色都不露。

周又槿只得又继续道:“万安大人是贵妃娘娘的侄儿,又深得皇上您的宠信,一旦入阁辅政,必会事事以皇上的马首是瞻。若皇上肯加意扶植万大人,再耐心多等上几年,等李大人、赵大人他们年事渐高,退职还乡了,皇上再提拔万大人做首辅大学士,到那时候,内阁还不是要事事都听从皇上的安排了么。”

皇上听了这话,面无表情的思略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崇王明年才会大婚,婚后可以在京中多住上两年再去封地,这样耗上一耗,也要四五年的时间。等到那时,万安在内阁中也应该站稳脚跟了,到时候再把给崇王增封的事翻出来重谈一次,想来应该就没这么难了。”

周又槿忙道:“果然是皇上圣明,想的比微臣深远。”心中却暗叹:“看来皇上还真是舍不得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往外掏钱呀。”

从乾清宫出来,周又槿又往康宁宫去。那边早得了消息,派了小太监董源在宫门外面候着他呢。周又槿跟着董源进了内殿,就见自己的姑母周太后正半躺半靠着在那里喝杏仁露。

周又槿一边上前请安,一边心里好笑:“果然太后和皇上是亲母子,两位这嘴没一个闲得住的。您二位这绝食闹的,真跟闹着玩似的!”

周太后因周又槿是自己娘家亲侄,所以对他一向特别亲热,一见他来,便叫赐了座,又吩咐身边的宫人再端一碗杏仁露来给他喝。周又槿自己心里也觉得跟太后比跟皇上更亲一些,就连说话都比在皇上面前更随意。他笑嘻嘻的谢了赏,略尝了两口杏仁露,便把方才跟皇上禀告的事,又对着太后回禀了一遍。

太后到是不太关心给崇王的增封所用的银两是从国库走还是由内帑出,只要能给崇王多分田地资产就行。可是一提到与先帝合葬的事,她老人家却是特别在意,一说起来就心气难平:“说实话,原本就该我一人与先帝合葬裕陵才对。皇家最讲究的就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祖训里原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皇后若是无所出,就要逊位避太子生母。当年,宣宗皇帝的胡皇后无子,宣宗皇帝便命她退位出家,把皇后之位让给了太子生母孙太后。先皇在世时,原也曾考虑过要遵循祖制,让钱氏退位,改立我做皇后的。可是后来土木堡之变时,钱氏的两个兄弟全都战死在沙场,她自己又因伤心,哭成个瞎子,先皇便不忍心再废掉她的皇后之位,倒叫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好容易熬到我的儿子做了皇帝,她也死了,结果却又让她与先皇合葬,这是要置我于何地?内阁那些老东西,都觉得同意让我以后也合葬裕陵,我就该心满意足了?其实我这心里,还真不愿和她葬在一处呢!”

太后说到这里,一口气顶上来,忍不住喘起粗气来。贴身伺候的宫人们见些,忙上前为她顺气,周又槿也在一旁陪笑劝解一番,又特意压低了声在太后耳边道:“裕陵那边我已叫人安排妥当了,就照您的意思,等钱太后的棺椁入陵后,便把她那一侧的隧道堵死,让她到地下,也难和先帝见上面去。”太后听他这样说,才算渐渐把这口气给平了下来。又夸他道:“你是个得用的好孩子,你那爹现在半死不活的,我也指不上他了,也就指望着你来给我出出力了。”

周又槿在康宁宫又盘桓了半日,直等到快午时才回了自己的值房。他这一上午,不是拜皇帝就是见太后,那精气神总是绷得紧紧的,弄得自己整个人累得不行。本来想在值房里好生歇上一歇,没想到刚坐下喝上一口茶,胡敬却又找过来了。

胡敬和他是一向交好,因此一进了值房便大喇喇的坐下,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听说你最近跟内阁的几位阁老们突然攀起交情来了?那几个老家伙可是一向眼高于顶,看不上咱们这些勋戚出身的人的?尤其李贤那个老东西,仗着他是先帝宠臣,连对我家老爷子也不假辞色,你是怎么攀上他们那一路墙头的?”

周又槿笑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我也是奉旨办差,为了皇上的事出力,这里面的事也不是随便能跟你说的。”

胡敬不以为意,笑道:“皇上的事不能说,那我问你个能说的。听说你给长清侯府的许胖子找了个差事,这个你总可以说说吧?”

周又槿两手一摊,无奈道:“这个到是可以说,但是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给他授了个小小的传奉官,为的是让他在皇上那里露露脸,也帮着我做些小差事。这种官儿又没什么品级,就是有点小权力罢了,怎么,这你也觉得稀罕?”

胡敬道:“为什么不稀罕?传奉官不错了,品级不算什么,有权力才重要。再说,许胖子是长清侯世子,已经是超品了,还计较什么品级呢!”说到这里,他一指周又槿,继续道:“有这样好事你都不想着我,你可真不够意思!许胖子才跟你搭上多久,你就这样为他费心出力,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倒把我甩脑后了!”

周又槿深觉莫名其妙,笑道:“你这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不过一个传奉官,也至于你这样兴师问罪的?怎么,你准备把你这锦衣卫指挥佥事不做了,改去做个传奉官么?”

胡敬摆手道:“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我家那不成气的老六!你有这好手段,怎么不想着给他弄个传奉官做做。”周又槿笑道:“原是为了胡六啊!他不是被你家老爷子关在祠堂里思过来着吗?”

胡敬道:“早放出来了。这小子真真是个惹事的胚子,就没有个老实的时候,刚把他放了出来,他就又跑出去找那个叫香扇的丫头。你说你要去就偷偷的去吧,偏偏还走漏了风声,让他那位厉害的六少奶奶知道了,又闹了个满府里皆知!气的老爷子又把他给禁了足,不许他出家门一步。”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这段时日,他一天到晚关在家里没事做,整天和他那位六少奶奶在房里拌嘴打架,鸡吵鹅斗的,弄得大家都不安宁。我母亲让他们两口子气的,一连犯了好几回的头疼病。我看他这个样子,就是日子过的太闲了,生生的闲出屁来了。不如给他找个事情做,有了差事忙着,也就没那么多闲功夫在家惹是生非了!”

周又槿道:“既是这样,那我回头就去给他也活动活动。不过是个传奉官,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他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给胡敬看,接着道:“你把我个数预备出来,过几日我就送上去。”

“有这个数就够了吗?”胡敬惊讶道:“我以前听人说过,仿佛得要不少银子呢!”周又槿笑道:“给你办,这个数就够了,若是给别人办,再翻个七八倍我也不答应呢!也就是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便宜了你罢了!”

胡敬听了自然高兴,笑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真够意思!哥哥我这次承了你的情,下次你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给你张落着。”

周又槿听了他这句话,突的心中一动,笑道:“你既这样说了,那我还真不客气,我这里还真有个事想找你帮忙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原本我想叫唐毅来替我办的,既然你这么上赶着想要报答我,那这事我就托个你得了。”

话说到这里,他略停了停,一边伸出手指来在桌沿上不自禁的一下下的敲着,一边又笑道:“我在花枝胡同包着的那个叫清欢的姐儿,如今怀了身孕,我前儿已经悄悄将她接进我府里去了。”

胡敬听了笑道:“那可真要恭喜你了!这两年我瞧着你,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加官进爵的,就差生个儿子了,如今这一胎要能是个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又槿苦笑道:“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清欢那丫头毕竟出身太低了些,又是个贱籍,若是真生了儿子,孩子摊上这么个出身让人诟病的生母,以后实在伤体面。我想着,就算是为着孩子以后的前程着想,也得把清欢的出身给她往上抬一抬。”他说到这里,抬眼瞧着胡敬道:“你帮我运作运作,找户出身清白的正经人家,借他家的籍给清欢改一改出身,也不用怎么费心找高的抬举,只要把这贱籍改成民籍就成。”

胡敬想了想,点头笑道:“行,这事儿也不算难办,哥哥我来想办法,保准给你办妥当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这籍改是可以改,可清欢那丫头毕竟在外面抛头露脸了这么多年,就算她是民籍,那也是个失了脚、损了名节的,改籍也就是个面子上好看,就算真的改成了,那私底下也难保别人不会乱嚼舌头。我知道你是个特别好面子的人,我把这丑话先跟你说在前头,你那心里也要有个准备。”

周又槿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心里早另有一番盘算,所以也笑道:“你也别管背地里别人怎么说,就先帮我把我明面儿上的功夫给做漂亮了就成,到时候等儿子生下来,我还有其他的办法,总不叫他让人瞧不起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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