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我心
这一番变故把铃兰吓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拼命用手去推去挡,奈何二爷的身子沉重,力气又大,整个人扑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铃兰无声的挣扎着,她想要叫人,却又害怕叫人,要是让别人看见这般情景,她的名声可就彻底是完了!以后她还有什么脸再见肖长弓呢!
她一想到肖长弓,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邪劲儿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去推二爷的身子,又用头用肩膀往上顶。还好周又槿此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虽然压住了她,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竟然让她成功的掀翻了开去。
铃兰连滚带爬的蹭下床,就脱力似的直接摔坐在了地上,身子不稳,竟至一脚把床下的水盆也踏翻了,洒了自己一身的水。她慌的大口大口喘着气,再不敢呆在屋里,连水盆也来不及收拾,就直接跑出了屋门去。
没想到她刚跑到了门口,正撞上庆保换了衣服赶过来。庆保见她鬓发凌乱,一身的衣裳湿了大半,领松带散,样子看着既狼狈又暧昧,吓得赶紧上前去,拉了她的衣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
铃兰惊魂未定,一时说不出话来,只伸手往屋里指了指,就背着墙,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庆保再顾不上她,立刻往里面去,只见屋里地面上一片水迹,盆翻桌倒,巾帕落地。再看二爷,却是仰躺在床上,正睡得昏昏沉沉,衣服都没有脱去。庆保一边忙着收拾了脚下的逐多杂物,又过去为二爷换下了外衣,盖好了被子,一边心里暗想:“看这情形也不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似的,怎么铃兰刚才是那样一副慌乱的样子?”
他草草收拾了一番,瞧着二爷已睡的安稳了,便又出去找铃兰。
铃兰还在外屋地上呆呆的坐着没起来。庆保过去小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二爷没对你……”铃兰见他误会,忙摇头道:“你别胡猜,什么事没有的,就是二爷酒喝得太多了,不认识人了,把我扑了一个跟头。”她心里慌极了,拉着庆保的衣袖求道:“今儿的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也别跟二爷提,要是让人知道了,传出什么闲话来,我可就真没脸见人了!”
庆保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道:“其实今儿的事倒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要不你干脆来个将计就计得了!”铃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计不计的?什么好机会?”庆保压低了声道:“你今儿晚上别回家去,在这里陪二爷一夜,明儿等二爷醒了,我再跟二爷说一说,给你做个证明,让二爷把你收了房得了。”
铃兰听了,气的眉毛都立了起来,急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要我陪着二爷过夜啊!我明明和二爷清清白白的,你胡说什么收房不收房的!谁跟你说我想让二爷收房了!”庆保跺着脚道:“你可别犯傻,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若能跟了二爷,做二爷的侍妾,那可是难得的好事!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做还做不成呢!”
铃兰气道:“谁要想做谁做去,反正我不稀罕。二爷又没那个意思,我干嘛非上赶着给人家做侍妾?我又不是没人喜欢!”庆保听了她孩子气的话,气的直冷笑:“你这孩子,看你平日里一副机灵样子,怎么张口就说傻话呢!这是喜欢不喜欢的事么?这是关系到你后半辈子富贵荣华的事!你若是真能做了二爷的侍妾,那就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了,若以后生下了儿女,还能抬做姨娘,你的儿女就是府里的正经少爷小姐!若是嫁给了肖长弓,能有什么好前程?顶天儿了就是个漕上水夫的老婆,他还是贱籍出身,以后还要连累儿女,一出生就成了让人轻贱瞧不起的下等人!”
他一口气说完,再瞧铃兰,虽仍是低着头不说话,那眼泪却好象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庆保也觉得她这样实在可怜,无奈又不愿她错过眼前的好机会,于是继续劝道:“我知道肖长弓是个不错的人,人有本事长得也好,只是一个男人脸蛋再漂亮有什么用,还是得看他的出身和前程。我虽有时候拿你们两个开开玩笑,可是我这心里实在不愿你真嫁给他,耽误自己一辈子!”
铃兰也知道庆保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只是越是知道就越发觉得难过,一时又想起今日肖长弓跟她说的那些话,更是仿佛万箭扎心一般。她咬着牙,抹了一把眼泪道:“庆保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真的不行。我知道我这样是犯傻,但是我骗不了我自己的心,我的心,它不愿意。”
庆保见这样也劝不动她,也只得就此做罢。铃兰略洗了洗脸,重新整理了衣裳头发,趁着天色渐黑,正好能掩释脸上哭过的痕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外书房回自己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铃兰比平日起的晚了一些,梳洗打扮了一番,吃了早饭,便向往常一样,过外书房当差去。她因昨晚上的事,心里总有些忐忑,想着一会儿要见着二爷,也不知二爷对醉酒时发生的事还有没有印象,会不会还隐约记得什么,万一真记得什么,那该有多尴尬啊。
她边想着边进了院子去,恰巧遇着庆保从屋里走出来。庆保昨儿晚上就留宿在外书房里守夜,此时看着一脸的疲倦,没有睡足的样子,一见了她便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二爷都起来了,还不快去厨房那边把早饭端来。”
铃兰上前悄声问他:“二爷醒了以后没说什么吧?”庆保猜到她的意思,摇头道:“没事,你放心,二爷昨儿醉的太厉害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怎么回的府里都不知道了。”铃兰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往厨房端早饭去了。
待她服侍着二爷用过了早饭,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不到,肖长弓便来拜见。
铃兰昨夜里半宿没睡,翻来覆去的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个清楚,心里已经暗暗拿定了主意,因此今日再见着他反倒比昨天心平气和多了,两人在屋门口擦肩而过,都是一脸平静的目不斜视,谁也没有去看谁,倒仿佛根本不认识一般。
庆保也瞧出她们之间的怪异来,正准备要问一问铃兰,不想二爷在屋里喊他,只得先答应着进屋里去。
屋内里间,周又槿宿醉后头痛的厉害,半躺半坐的歪在榻上,肖长弓则面无表情的垂手在榻前站着。周又槿见庆保进来,扶着头漫不经心的道:“你带着他去帐房,把给清欢的聘金支了给他。得空儿了再去花枝胡同一趟,把那边的帐目都清一清。”庆保忙应了是。
肖长弓道:“二爷,我妹妹在家里还有一些衣裳首饰,并她常用的不少东西,还有我给她预备的嫁妆,能否让我母亲把这些给她送过府里来。”周又槿懒洋洋道:“我府里有我府里的规矩,外头那些东西,不干不净的,哪能随便送进内院里去?你妹妹如今进府里来做了侍妾,吃穿用度自有公中给她准备,每月也有月钱给她使用,以前的那些东西你们自己拿着吧,不用送进来了。”
肖长弓知道他还是气不顺,所以故意刁难自己,但为着清欢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舍出脸来求恳道:“二爷,我知道这次清欢她忤逆了二爷,背着您走了二奶奶的门路,让您丢了面子,是她不懂事。可是如今她还怀着身孕呢,求您看在孩子的份儿上,饶过她这一次吧。她昨儿个从家里走时特别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拿着,就直接进府里来了,求您好歹让我们送几件替换的衣裳、盥洗用的梳篦过来,让她不至于失了体面。”他说着抬眼瞧二爷的脸色,见他仍旧是面无表情,只得跪下道:“求二爷看在清欢以前服侍二爷尽心尽力的份儿上,赏她这份体面吧。她出身这样不好,在府里想来已是低了人一等的,若再一点体已嫁妆都没有,恐怕更难在人前抬头做人了。”
周又槿听他说的情真意切,又想清欢好歹怀着自己的孩子,这才略消了消气,道:“既是这样,你就收拾些她以前的东西送过来吧。不过我府里不比外面,是清静内宅,她以往那些艳俗式样的衣裳首饰就不要拿了,多选些素净规矩的拿进来吧。”他说这里,停了停又道:“还有,你母亲那样身份的人,实在不便进府里内院去,就叫你那个小妹子来送一趟吧。”长弓听了,只能含羞忍耻的答应着,磕了头道了谢,这才起身随着庆保出去。
庆保陪着他出来,见他脸色不好,低头无言,也觉得很不忍心,安慰他道:“二爷失了面子,气还没消呢,说话难听一些,你别往心里去,过一阵子就好了。”长弓叹气道:“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清欢!二爷这样记恨她,我怕她在府里的日子会不好过。”庆保道:“不必那样想,二爷气上一阵也就过去了。你瞧着吧,等清欢姑娘真生了儿子出来,爷一高兴了,到时候又该另是一番做派了。”
两人正说着话往帐房去,突听后面有人叫他们,回头一看,正是铃兰。
庆保见此,以为他两个必有私房话要说,忙笑道:“你们俩说话吧,我先去帐房那边等着。”却不想长弓拉了他道:“不必,我和铃姑娘没有背人的话。再说,孤男寡女的在这里,也不像样子。”
庆保听了一楞,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想到的是,铃兰也对着他道:“正是,你不必走,我只说几句话,不怕别人听见。”她调头看着长弓道:“我昨儿想了一晚上,你以前送我的那些东西,我还是先不还你了。”
长弓不明所以,只点头道:“本来就是送你的,你留着做个念想吧。”铃兰却道:“只要这些东西一日不还,咱们俩就不能算断了。你自己说断了不管用,我可没答应。”长弓听了这话又是意外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讷讷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前程不值当的。”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铃兰的声音虽小却坚定:“我不想自己以后嫁个不喜欢的人。”她涨红着脸说完这句话,再不管长弓那里有什么反应,扭转身来,头也不回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