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南聂寺内(1)

陆毅磊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阳光照在窗棂上，显得屋里很明亮。他躺在床上愣了半晌，只觉得昨晚的一切如在梦中，不知是喜是悲。

陆毅磊一直在想他怎么会爱上格桑梅朵呢？不会的，他们两个如此不同，差距如此之大，他还要回北京，昨晚肯定是喝多了，他不可能爱上格桑梅朵。他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又躺了一会儿，陆毅磊才懒洋洋地起身，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院子里一片狼藉，格桑梅朵和阿妈、小姨夫正在清扫卫生。看见陆毅磊出来，格桑梅朵有些不自然，只是说道：“我给你拿毛巾牙刷，你先去洗洗吧。”陆毅磊也有些尴尬，点头应是。

洗漱完毕，陆毅磊也帮着打扫卫生，没话找话道：“扎西呢，去上学了吗？”格桑梅朵只“嗯”了一声，陆毅磊又道：“你吃饭了吗？”格桑梅朵说：“没。”陆毅磊又问：“小姨呢？”格桑梅朵回答：

“还在睡。”陆毅磊觉得很没趣，实在无话可说只好闭嘴。卫生打扫完，早饭也做好了，刚端上桌就见格桑梅朵的小姨睡眼惺忪的从房间出来，边揉眼睛边问道：“几点了？头好痛啊，昨晚我喝了多少酒？”

格桑梅朵的阿妈责怪道：“快12点了，昨天晚上怎么拦你，你都不听，还和次仁的老公拼酒，你呀，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小姨夫也在一旁敲边鼓：“是啊，说了多少次，就是不听，有时候还和我吵，也就是你这个阿佳（姐姐）能说说她了。”格桑梅朵的小姨瞪了自己老公一眼，吐了吐舌头，低头跑去洗漱了。

吃过早饭加中饭，格桑梅朵的小姨看了看天，佯装体贴地说道：“老公，我要去上班了，看你这两天表现得这么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牧区送东西啊。”小姨夫咧咧嘴，苦笑道：“你喜欢怎么样都好。”小姨大乐，嘉奖似的拍了拍小姨夫的肩头。

陆毅磊一听明天去牧区，连忙偷偷拉了一下格桑梅朵，格桑梅朵看了看陆毅磊，回身说道：“小姨、小姨夫，陆毅磊也想去牧区。”

陆毅磊一脸尴尬，干笑道：“我没有去过牧区，想去看一看，呵呵，最好能在那里住一下才好。”心里暗气，这个坏丫头，这不是出卖我吗？

格桑梅朵的小姨夫哈哈笑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啊，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没水没电的，条件很艰苦，你想去就去吧，反正车上地方大，刚好和我做个伴儿。”

陆毅磊大喜，兴奋地对格桑梅朵说道：“明天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漂亮衣服啊，我给你照相。”格桑梅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慢吞吞地道：“我没说我要去啊。”陆毅磊当场僵住。

格桑梅朵的小姨也笑起来，劝道：“好了，梅朵，你就去吧，要不小陆该嫌我们怠慢他了，刚好你去了也陪陪我。我们就在草原上住一晚吧，好不好，老公？”陆毅磊简直是感激涕零啊，连连点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可不是小姨所说的“老公”。

格桑梅朵的阿妈在一旁没有吭声，好像还轻轻叹了口气。格桑梅朵的小姨起身回里屋拿了个手包准备去上班，格桑梅朵的阿妈也对陆毅磊二人说道：“我们也回家吧。”四人一起出了门，分手的时候小姨还专门叮嘱道：“晚上别忘了去跳锅庄啊。”

三人边聊边行，路过一个丁字路口时，格桑梅朵看着那条蜿蜒向南的路，突然问道：“阿妈，最近他还好吗？”格桑梅朵的阿妈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南边的小路，声音低沉地道：“不太好，他可能快不行了。”

格桑梅朵明显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怎么这么快，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阿妈没有吭声，但眼中却有着淡淡的哀伤。

一进家门，格桑梅朵就对阿妈道：“下午我想去南聂寺供两百盏酥油灯。”阿妈看着梅朵，默默点了点头。陆毅磊感觉到了两人情绪上的变化，但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也没敢贸然开口询问。

阿妈从里屋取出三百块钱递给格桑梅朵：“你带上些小陆买的东西，再去买些水果补品吧。”格桑梅朵脸色很不好看，只是点头应道：“好的。”

陆毅磊隐隐约约猜到可能是格桑梅朵的一个亲人身体不好，也许将要不久于人世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或是到人家家里看，怎么会去寺里看呢？

阿妈用塑料袋装了些陆毅磊带来的零食，递给格桑梅朵，问：“你们怎么去啊？要不你去找你小姨，把她的小摩托骑上吧。”“我还是骑扎西的自行车吧，反正他现在也不用了，我带着陆路去。去小姨那里取车，也要走半天，有那工夫，我们骑自行车都到了。”格桑梅朵道。

阿妈点头：“好，车子就在柴棚里，有点儿脏，你去擦擦，路上小心啊。”

格桑梅朵进了柴棚，推出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竟然是个老款的永久牌二八男式自行车。这种古董车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

格桑梅朵找了块布，擦了擦车子，轮轴转动灵活，轮胎气也足，看上去还不错。陆毅磊站在一旁问道：“我们去的那个寺庙有多远啊？”

格桑梅朵道：“也没多远，骑自行车也就是二十多分钟吧。”只是她心情有些消沉，不想多说，陆毅磊也不敢多问，不过越发觉得有些好奇。

两人出了家门，先拐去老头儿的店里买水果，一头牦牛站在店旁的路边好奇地看着两人。

老头儿一见是大金主来了，热情得就像见到了亲人，一个劲儿地推荐些价钱贵而且不好吃的水果，格桑梅朵最后做主只买了些香蕉、苹果之类的普通水果。

两人拎着两大兜水果出了小店，那头牦牛还在原地站着，见两人出来只抬头淡定地看了一眼。陆毅磊觉得让女孩子骑自行车带着自己颇没面子，就主动走到自行车边，道：“我骑车带你吧。”格桑梅朵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会骑车吗？”

陆毅磊自吹自擂道：“我什么不会啊，不就是骑个自行车嘛，我小时候春游，经常和同学骑车几十公里去山里玩，没问题的。”格桑梅朵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陆毅磊把水果和零食挂在车把上，扶着车子却有些发呆，他小时候个子比较矮，学骑自行车的时候用男式自行车有些嫌高，摔倒多次以后，就改用了女式二六款自行车，二六款车型较小，中间没有横梁，他总是先把腿从中间套过去，撑住地再骑。后来上高中虽然个子长高了，但家里出于他的安全考虑，也一直是让他骑的女式自行车，今天突然接手一个男式二八款自行车，而且是在十几年没有骑过自行车的情况下，心里确实有点儿发虚。

但是事已至此，陆毅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推着自行车助跑两步，然后飞身而起，哪知他只顾着上车，手上的力量不稳，车把旁的水果袋、零食袋来回一阵乱晃，车子七扭八歪地拐到了一边，直奔路旁的那头牦牛而去。那牛看着动作慢吞吞的，可见陆毅磊飞车杀到，立刻一个箭步闪到了一边。

陆毅磊“哎哟”一声，连人带车歪倒在路边，格桑梅朵刚叫了一声：“小心。”就见陆毅磊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不禁“哈哈”笑得前仰后合，还指着陆毅磊道：“嗨呦，你不是会骑吗？怎么还摔了？”

陆毅磊有些下不来台，面红脖子粗地道：“都怪那头牛碍事。”格桑梅朵扶起自行车，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水果和零食装在袋子里，又拍了拍上面的土，然后才挂在车把上，笑道：“还是我带你吧。”说着轻盈地飞身上车，“快点儿上来。”陆毅磊一见，连忙紧跑两步，跳上了自行车。再一次搂着格桑梅朵柔软的腰身，陆毅磊觉得骑不好自行车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经过陆毅磊一摔，格桑梅朵心情竟好了不少，开始有说有笑起来。陆毅磊趁着机会，吞吞吐吐地问道：“我们这是去看谁啊？”格桑梅朵有些沉重地回道：“我们家的恩人。”

格桑梅朵骑自行车的水平很高，车子也骑得飞快，两人说话有些费劲，陆毅磊问了好几遍，才真正搞清楚。

原来格桑梅朵的父母离婚时闹得很厉害，格桑梅朵的父亲在大冬天将娘儿仨赶出了家门，那时格桑梅朵和扎西年纪还小，给两个孩子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创伤。格桑梅朵的阿妈无处可去，只能回到老家，却又不敢回娘家，只好带着孩子借住在南聂寺里，当时的住持丹增活佛对娘儿仨非常好，还治好了格桑梅朵因为感冒引起的肺气肿，在他的帮助下娘儿仨才平安度过了那年冬天。

今早起来，格桑梅朵和阿妈聊天，听说丹增活佛病了，而且好像还是癌症，所以便急着要去看看。

陆毅磊知道在高原患上肺气肿，可是非常危险甚至可能致命的病，不由得问道：“丹增活佛能治好你的肺气肿，那医术应该很高明啊，他知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怎么不去医院看啊？”格桑梅朵说具体情况她也不是很清楚。

去南聂寺的路还算好走，虽然大部分是土路，但是很平坦，两人很快就到了寺门前。南聂寺的寺门不高，漆色斑驳，看着有些萧条。后来，陆毅磊才知道西藏基本上每一个县乡都会有至少一座寺庙，南聂寺就是那玛切乡的寺庙。

格桑梅朵停了车，也不锁，直接拎着东西快步进了寺庙。陆毅磊暗想：看来这里真的是路不拾遗啊。

南聂寺不大，但修得很规整，四四方方的院子，正中是个佛殿，高大宏伟，从外观看像是有两三层，黑白色的幔布垂下，显得庄严肃穆。寺里很安静，没有见到什么人。

格桑梅朵对南聂寺很熟悉，自顾自先走到墙边的转经筒边依次转过去，然后直直走向佛殿，陆毅磊忙跟了上去。

两人刚要进佛殿，就见佛堂门内闪出一个小喇嘛，他身穿暗红色袈裟，年约十二三岁，胖嘟嘟的圆脸，还有些婴儿肥，一双小眯缝眼，看着就很喜庆。

格桑梅朵和那个小喇嘛差点儿碰到一起，等看清了对方便同时大叫道：“旺堆格桑阿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