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药王山上(1)
大昭寺广场的西南角就有一家德克士快餐店，位置十分醒目。两人进了二层餐厅，站在点餐台前，陆毅磊笑着对格桑梅朵道：“除了炸鸡，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今天我要好好请请你，以示感谢。”
格桑梅朵有些奇怪，问道：“你谢我什么？是你请我吃饭啊，我应该谢谢你的。”
陆毅磊很认真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你带我进大昭寺，我怎么能得到活佛的摸顶和祝福呢？而且我跟着你才亲身体验了你们礼佛的过程，这些都是难得的经历啊。”说完陆毅磊又轻笑了一下，补充道：“而且你还让我逃票进了大昭寺，省了门票钱啊。”
格桑梅朵却是一脸严肃：“嗨呦，你得到活佛的摸顶和献哈达，是因为你和佛有缘，你进大昭寺不买票，是因为你是个礼佛献酥油的好心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是我帮你。其实你帮我替阿妈还愿，我应该谢谢你的。”
陆毅磊有些尴尬，忙点头道：“好了，好了，那我感谢你带我体验你们礼佛的经历总是没问题的吧。反正我是诚心诚意地请你，你快点儿点餐吧，千万别客气，千万别替我省钱啊。”
格桑梅朵抿嘴一笑，抬头看着点餐牌，犹豫了半天，点了一份香辣鸡腿汉堡，道：“我点好了。”
“这怎么够？你连喝的也没有点。算了，还是我点吧，两份香辣鸡腿堡套餐、两份香辣鸡翅，嗯……再来两份黄桃优格圣代。”
格桑梅朵在一旁连声制止：“太多了，太多了，吃不了的。”陆毅磊也不管她，一口气点完才笑道：“我好饿啊，在高原很耗费体力的，一定要多吃点儿才行，你可是只有一个汉堡啊，一会儿吃完可不许馋啊。”
格桑梅朵忍不住“扑哧”一笑，红唇微翘，显得俏皮欢快。她不知陆毅磊此时也在暗笑，不过却是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沦落成这样？请人吃饭还要哄人开心，这还是自己吗？这要让朋友、同事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此时冬日的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正好斜斜地照进来，整个餐厅都笼罩在一片橙红色的光晕中，两人找了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下，开始在古老的大昭寺广场上吃起了现代的快餐食品。
陆毅磊吃得味同嚼蜡，格桑梅朵却是吃得兴高采烈，她几口就把汉堡吃完了，吐出小舌吮了吮手指，又拿起炸鸡翅，极认真地吃了起来，最后还把软一点的鸡骨头都咀嚼了吃掉。陆毅磊有些瞠目结舌，弱弱地问道：“梅朵，你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不我再给你买一个汉堡吧。”
格桑梅朵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唇边还沾着一小片生菜叶子，她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笑嘻嘻地说道：“不用啊，我吃得好饱。”
陆毅磊忍不住问道：“那你干吗还吃鸡骨头，我以为你不够吃呢？”
格桑梅朵看了看剩下的鸡骨头：“能吃的东西当然都要吃掉啊，要不就浪费了吗？阿妈说浪费食物会变猪的。”陆毅磊连声干咳，赶快把手上的鸡翅吃了一遍又一遍。
“梅朵，好吃吗？”陆毅磊拿起张餐巾纸犹豫了一下，笑道：“你看你吃的，满脸都是，别动。”隔着桌子伸手过去，轻轻地擦了擦格桑梅朵的唇角，将上面的菜叶拭掉。格桑梅朵小脸有些红，点头“嗯”了一声，好像想躲开但是最终没有动。
陆毅磊也觉得有些尴尬，忙顾左右而言他，轻声问道：“还想吃儿什么吗？”
格桑梅朵摇摇头：“不要了。”
看看格桑梅朵用小勺慢慢地挖着圣代，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吃的娇俏柔美样子，陆毅磊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就这样看着梅朵吃东西，好像也很幸福啊。
等到两人慢慢熟悉起来，陆毅磊才发现格桑梅朵其实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她给他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讲在草原上怎么找走失的小羊，怎么和弟弟偷喝阿爸珍藏的青稞酒，怎么和阿妈打酥油，怎么和朋友去林卡，陆毅磊只是听着，偶尔插上两三句话，看着格桑梅朵“哈哈”笑着，陆毅磊也很简单地快乐着。
两人越来越熟悉，聊天越来越开心，阳光也越来越西斜，直到把两人完全包裹在里面。陆毅磊感到有些燥热，扭动了下身子，看看有些晃眼的餐厅，笑着对格桑梅朵道：“这里有点儿晒，我们走吧。”
格桑梅朵爽快地答道：“好啊。”
两人并肩出了餐厅，陆毅磊顿时觉得一阵清凉，不由得舒服地深呼吸了一下，刚想回身问格桑梅朵去哪里玩，就见“呼啦”一下围过来一群小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也就两三岁，一个个蓬头垢面。最夸张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远看头发卷卷的，近看却是糊了一层黑泥嘎嘎，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陆毅磊正想躲避，那群小孩子一个个笑嘻嘻地伸出手，原来是群小乞丐。陆毅磊忙掏出身上的零钱散去，只是孩子太多，零钱太少，只给了几个孩子就发光了。
陆毅磊有些窘迫，总不能拿出一百元的大钞来发吧，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见格桑梅朵走上前来，指着一个从陆毅磊手中拿了五块钱的大孩子，叫道：“嗨呦，你快点儿找点儿零钱来。”那个大孩子也不躲闪恼怒，反而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比他干净不了多少的零钱，数也不数就直接塞还给了陆毅磊。
陆毅磊有些目瞪口呆，这里礼佛可以找钱，施舍也可以找钱啊？
那群孩子都拿了零钱，欢欢喜喜地四散离去了。陆毅磊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道：“他们应该去上学啊，怎么能整天这样？”
格桑梅朵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微笑：“这有什么啊，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整天疯玩，和一群大孩子到处去要钱，有时候要不到钱又饿了，还跑去寺庙里拿供桌上的钱买吃的，那时候好快乐的。”
陆毅磊吃惊得下巴差点儿掉到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们还从寺庙里偷钱花？”
格桑梅朵直接一个白眼过去，蔑视道：“我们是去拿，不是偷！”陆毅磊苦笑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你们难道不怕佛祖怪罪吗？”
格桑梅朵脸颊红晕，轻声笑道：“当然有区别了，我们饿了才会去那里拿钱，而且我们是当着喇嘛的面去拿的啊，如果佛祖连这都要怪罪，那他还怎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呢？”
陆毅磊本想辩解几句，却又觉得格桑梅朵说的有些道理，可这与他平时所见所闻大为不同，想了半天，陆毅磊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西藏这个地方，还真是够神奇的！
吭哧了半天，陆毅磊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这些孩子整天要钱，不劳而获，这样下去不就全毁了吗？”
格桑梅朵看了他一眼，只是平淡地说道：“这就不用你替他们操心了，你只是负责给或不给，其实你应该感谢他们，给了你一次行善的机会。”陆毅磊顿时无语。
两人来到路口，陆毅磊突然忍俊不禁，笑道：“没想到你小时候也那么调皮啊。”格桑梅朵也轻笑起来，看着她美艳俏丽的脸庞，陆毅磊实在无法和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联系起来。
陆毅磊东张西望，边找出租车边随口问道：“那现在我们去哪里玩啊？你推荐个地方呗。”看着格桑梅朵迟疑的样子，陆毅磊又笑着补充道：“要不就去你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吧。”
格桑梅朵想了想，问：“你去过药王山、千佛崖吗？”陆毅磊道：“我没去过，好像也没有听说过，那里好玩吗？”格桑梅朵淡淡地回答：“不好玩，地方很小，小的时候阿爸经常带我和弟弟去那里玩，只是现在去得少了，可是我经常会想起那里。”
陆毅磊敏感地体会到了格桑梅朵话语里带着些伤感，正想回答却看见前面路边停着一辆趴活儿的出租车，连忙紧走两步赶上前去，发现竟是扎西师傅，只见他正戴着墨镜、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嘴里还叼着根烟，一副快乐似神仙的样子。
格桑梅朵展颜一笑，刚要过去叫醒他，陆毅磊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制止住她，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举起相机拍了一张人物特写。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惊醒了扎西师傅。他睁眼一看，笑道：“怎么是你们啊，吓我一跳，今天玩得怎么样啊？”
陆毅磊也笑道：“挺好的，我们刚从大昭寺出来，有点儿饿就在前面吃了个饭，聊了会儿天。”
扎西师傅招呼两人上车：“那你们现在想去哪里玩啊？我送你们过去。”
陆毅磊偷眼看了下格桑梅朵，道：“梅朵说带我去药王山、千佛崖玩，您还有什么好建议吗？”格桑梅朵只是端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的没有吭声。
扎西师傅道：“现在天有些晚了，要不你可以去哲蚌寺、甘丹寺或者罗布林卡玩，千佛崖那边也不错，可以直接通到药王山上，只是不知道廓道开不开门。”
陆毅磊也就是客气一问，听他如此回答，就道：“那我们就去药王山、千佛崖吧。”
“好嘞，那里还有很多石窟，都是有历史的，你可以让梅朵好好给你导导。”陆毅磊嘴上赞同、心下腹诽，暗道：“一个山寨导游，好好导估计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转念回来，看着格桑梅朵俏丽的脸庞，还是觉得自己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