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月下倾情
回到那玛切乡，天已经半黑了，后半程路还是格桑梅朵骑车载着陆毅磊。一进家门，扎西就跑了过来，埋怨道：“阿佳（姐姐），你下午去寺里怎么不带着我啊？”
格桑梅朵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你不好好学习，整天就想着出去玩儿，作业写完了没有？”扎西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格桑梅朵的阿妈刚好端着菜进屋，道：“吃饭了，你小姨刚才来电话说一会儿去跳锅庄，你们快点儿吧。”
四人匆匆吃了饭，又一起来到村口的空场上，场上灯光依然昏暗，人却是比昨天多了很多，小姨和小姨夫已经到了，一见四人来了忙上前打招呼。
很多女孩子见格桑梅朵来了都围了过来，不时看着陆毅磊，发出“咯咯”清脆的笑声，格桑梅朵不时羞恼地打一下身边的女伴，然后几个人就推搡着哄笑起来。
陆毅磊只是微笑着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一会儿，音乐声响起，大家纷纷入场起舞。格桑梅朵回首望向陆毅磊，挥手让他过去，陆毅磊有些迟疑，自己跳得实在不好，本想躲在一边再学习学习，熟练一些再进场跳舞，省得直接进去丢人，但是看到格桑梅朵不停招手叫他，他还是决定过去了。
刚要动身，却听见电话响了起来，陆毅磊心里奇怪，取出手机一看，竟然是杨薇薇，他向格桑梅朵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停住脚步接通了电话。
“喂，大叔，你在干吗呢？最近想我没有？你那里好吵，你这是在哪里玩儿啊？”杨薇薇的声音依然透着清脆活泼。“我在跳锅庄呢。”陆毅磊笑道。
“你那里太吵了，到安静点儿的地方不行吗，大叔？”“好，好，你等会儿。”
陆毅磊快步走到了空场边缘，绕过一座院墙，四下顿时安静了不少。陆毅磊大声道：“喂，现在好了吧？我在羌塘草原旅游呢，你最近怎么样啊？”
杨薇薇苦苦地道：“我最近能怎么样啊，天天在教室看书准备考试呗，哪有你那么幸福快乐啊。”
两人在电话里客套了没几句，杨薇薇就进入了角色，连珠炮似的问道：“哎，大叔，你怎么跑到羌塘草原了？你和谁去的？你是不是认识别的美女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啊？”陆毅磊咧嘴苦笑着一一回答，当杨薇薇听说他是和格桑梅朵一起到草原的，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道：“格桑梅朵是谁？”“是我请的导游，一个藏族女孩子，她刚好要回家，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什么计划，就跟着到草原玩儿了。”杨薇薇直接打断、一针见血地道：“她长得漂亮吗？”
陆毅磊立时语塞，支吾道：“呃……还好吧，挺漂亮的。”杨薇薇不由得有些吃醋，叫道：“我叫你和我去纳木错，你推三阻四的，那个藏族小美妞一说回家，你就上赶着和她回去，你说，你是不是爱上人家了？”
陆毅磊连忙解释道：“别瞎说，怎么可能，我在北京工作，她就是一个乡下的小姑娘，我怎么会爱上她呢？我……”
“咔嚓。”陆毅磊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枯枝断裂的响动，回头一看，竟是格桑梅朵站在墙角，只是看着他，没有出声。
陆毅磊立时惊慌了起来，好像做贼被人当场抓住，又好似说了假话被人当面揭穿，他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叫道：“梅朵，我……我……”
格桑梅朵沉默了一下，只是轻轻道：“我是来叫你跳锅庄的，这里太黑，你别走太远迷路了。”说罢，回身向人群走去。
陆毅磊呆若木鸡，看着格桑梅朵离去，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电话又不识趣地响了起来，陆毅磊一看，还是杨薇薇，不由得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电话里立刻传来了杨薇薇娇嗔的声音：“电话怎么掉线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陆毅磊应付着把电话打完，心里暗叹道：“这是什么事啊？我也没做错什么啊，怎么搞得好像我罪大恶极了似的，都不敢回去见梅朵了。唉，这个杨薇薇真是会添乱。”
陆毅磊回到空场，找了个灯光明亮的地方站着，他想让格桑梅朵看见他打完电话回来了，好像这样就能说明他没什么似的。
格桑梅朵的小姨、小姨夫、阿妈纷纷过来叫陆毅磊跳舞，甚至扎西都来叫他，他都婉拒了，他希望格桑梅朵能来，他想解释一下，可是格桑梅朵最终也没有过来。
舞会结束，一群人都散了，小姨对陆毅磊说道：“明天早上我们9点钟出发，你们别起晚了，我们在牧区住一夜，那里冷，你要多带些厚衣服。”陆毅磊忙点头称是。
回到家里，格桑梅朵还是和往常一样，叫陆毅磊洗漱，陆毅磊却能感觉到其中的细微不同，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闷闷地洗漱完毕，回到小屋，收拾好东西，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陆毅磊一直在分析自己的心理，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啊？按说自己问心无愧，和杨薇薇说的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自己患得患失，分明是心中有鬼，这个鬼不言而喻，就是自己真的爱上格桑梅朵了，自己该怎么办？是面对，还是逃避？
辗转反侧了半天，陆毅磊一点儿睡意也无，觉得有些口渴，就披衣起床，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只见扎西已经微微打着鼾睡熟了。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就像一匹银缎般柔软光滑。
陆毅磊借着月光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走到窗口稍微拉开窗帘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似水，如水银泻地般，照得四下亮堂堂的。陆毅磊一时竟生出了一种想要出去“晒月亮”的想法。
“晒月亮？”陆毅磊不由得心中暗笑，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怪而可笑的念头。来了西藏，自己做事好像越来越随心所欲、荒诞不经了，只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似乎都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已经荒诞不经，那就出去晒晒月亮吧，陆毅磊一口喝光杯中的水，轻轻打开了房门，“吱呀”一声门响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陆毅磊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扎西，他倒是酣睡如饴，还在睡梦中不停地咂巴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吃羊肉”。
陆毅磊虚掩上房门，轻手轻脚地走到院中，外面风平浪静，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陆毅磊静静地站在月光下，闭上眼昂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
刚想酝酿一下小资情怀，突然听见身后房门又是“吱呀”一响，陆毅磊不由得心中一惊，一口气没喘匀，被冷空气呛住了，咳嗽着回头一看，只见格桑梅朵披衣站在门口，月光下的她映着淡淡的光晕，眼波如水，秀眉微蹙，头发有些凌乱，犹如一只修行千年的狐仙，误入了凡尘俗世。
格桑梅朵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毅磊，轻声问道：“你在干吗呢？怎么不睡觉啊？”陆毅磊强忍住咳嗽，有些汗颜道：“我晚上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格桑梅朵微微摇了下头，有些无法理解陆毅磊这种跳脱的行为，低声劝道：“天晚了，外面冷，你还是赶快进屋睡觉吧。”看着她清冷淡然的样子，陆毅磊心头一阵火热，突然说道：“梅朵，我们聊会儿天吧。”
格桑梅朵更是奇怪，道：“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去牧区，有什么明天再聊吧。”陆毅磊急切道：“我真的睡不着，你看今天的月光多好，你就陪陪我吧。”
格桑梅朵迟疑了一下：“那就坐一会儿吧。”正准备转身回屋去搬凳子，陆毅磊忙制止道：“别进去吵醒了扎西，就在这儿坐会儿吧。”说着当先坐在了墙壁的台阶上。
格桑梅朵也随着坐在了石阶上，用胳膊虚虚拢住小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一双杏眼呆呆地望着院墙一角出神，只是不开口。陆毅磊知道她还在为锅庄舞会上自己的无心之语生气。
要说陆毅磊在锅庄舞会上的话，也是可以理解，毕竟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上格桑梅朵时，杨薇薇直截了当地追问让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找个理由蒙骗过去，免得被杨薇薇笑话或者数落。当然这种反应也体现了陆毅磊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格桑梅朵与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的真实想法。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竟会被格桑梅朵听见，而且事后想想这个借口实在是有些瞧不起人的味道，换到谁身上都会很生气。
多年的工作生涯，让陆毅磊学到了一个质朴的道理，就是遇到困难一定要迎面而上去解决它，千万不能逃避，越逃避可能后果就越严重，尤其是交往中的误会，有了误会一定要解释，否则小误会肯定会成为大问题。
所以，陆毅磊鼓了鼓勇气，干咳了两声，直接道：“梅朵，我……我想向你承认错误。”格桑梅朵一愣，抬眼看着他，小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却没有出声。
陆毅磊讷讷地道：“梅朵，今天晚上我打电话的时候说错了话，对不起。”他没有勇气重复，而且他也知道格桑梅朵明白他哪句话说错了。格桑梅朵淡然道：“你没有说错什么啊。”
陆毅磊有些紧张，忙道：“其实，梅朵，我说那句话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爱上……爱上你了。”陆毅磊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梅朵，其实这些天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而这些快乐都是你带给我的，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你的善良，你的美丽，你的纯朴，都让我如此沉迷，这让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我怕我爱上你，我怕我离不开这个地方，我本来是来旅游的，现在怎么会成了这样？所以当时杨薇薇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我就想赶快否认。”
格桑梅朵只是静静地听着，突然道：“我不想你爱上我，你说的没有错，我就是个乡下小姑娘，我什么都不懂，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毅磊有些痛苦地道：“梅朵，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平时工作有多不开心，我根本不喜欢在北京的工作，这些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你相信吗？你是我认识的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我是真的想要留在西藏，我想和你在一起。”
格桑梅朵的小脸有些发红，眼波流转却不敢看向陆毅磊，说：“嗨呦，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在北京的工作那么好，你怎么可能来西藏？你不要骗我了。”陆毅磊很认真地道：“梅朵，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会留下来的。”
格桑梅朵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道：“太晚了，我有些冷，回去吧。”说罢，也不等陆毅磊说话就转身回房了。陆毅磊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开口，也起身回了房间。
看着被月光影印得忽明忽暗的窗帘，听着隐隐约约扎西轻微的鼾声，陆毅磊一直无法入睡，他不知道格桑梅朵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生气还是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