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桃花换酒（七）
那株海棠树下，积雪早已被荀望打扫干净了，桃木桌椅摆在那里，好似从未经历过风雨一般崭新。
桌子上的茶盏都是青瓷平日里爱用的物什，苍翠的哥窑茶壶摆在火烧木的盘子里，旁边放着的茶叶盒子，还是她前几日从柳映眉那里讨来的雨前龙井，看成色就是上品，茶香更是沁人心脾。
“何止是小神婆呀，正派手艺和歪门邪道她可是样样精通的。”
看来近日是没有再下大雪的迹象了，但是暖炉依旧会点着，他知道青瓷闲来无事都是会坐在树下品茶的，屋外极其寒冷，暖炉可是起了大作用的。
“哦？”荀望调笑道：“我能比你这里来过的鬼魅还要吓人？”
“荀望怎么不来一同喝茶？”青瓷轻叩客房的门，她刚从前院锁门回来，想邀荀望一同品茶。
屋内无人应答，但是荀望的声音却在她背后响起了，着实是吓了青瓷一跳。
“找我么？”
“我……”青瓷吓得一愣神，等缓过神来才说，“你几时出来的，方才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荀望被她嗔怒的模样逗乐了，“刚刚你去前院锁门时候我就出来了，只不过未经掌柜的允许，就去看了看你的库房。”
“那倒无妨，我的库房你早几百年就看过，只是你这突然从背后出来，着实是吓人。”
“哦？”荀望调笑道：“我能比你这里来过的鬼魅还要吓人？”
“来我这里的亡灵，都是善良的，哪像你这般还故意地吓唬我。”
荀望说道：“得，在下在这里给青瓷老板赔不是了。只是今日这茶我就不陪你吃了，湘西地界儿的引渡人托人叫我去一趟，怕是碰个什么棘手的事了。”
一听荀望说正事，青瓷也不再说笑。
“这湘西一带是引渡人芮芮的地界儿，她可是阴阳两界人人皆知的泼辣小神婆。”
“薛伯我觉得有时候您亲眼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样子，有时候它只是我们心里的恐惧最大化的幻想。”
“何止是小神婆呀，正派手艺和歪门邪道她可是样样精通的。”
“所以我才听说过这样一个奇人。据说她那里若有亡灵闹事，少不了被她一通折腾，怎的还有人敢在那里放肆？”
青瓷说的没错，每个地界儿都有专门的引渡人，就像青瓷是长安城的引渡人一样，这个人称小神婆的邹芮芮正是湘西地界儿的引渡人。
邹芮芮之所以被称为小神婆，是因为她不仅会引渡人都具有，但是都各不相同的技巧，还会一些正道所避之不及的东西，听说她本来是湘西赶尸人家里出生的女娃，不知哪朝哪代，竟然接替了前任引渡人，在湘西引渡亡灵。
“来人也不曾细说，我还是先去一趟好了。”荀望只觉得如果不是邹芮芮遇到了什么难事，怕是这个高傲的小神婆是不会轻易求自己去帮忙的。
所以她不仅会家里赶尸的那一套路子，还会一些求神问卜的奇术。
“来人也不曾细说，我还是先去一趟好了。”荀望只觉得如果不是邹芮芮遇到了什么难事，怕是这个高傲的小神婆是不会轻易求自己去帮忙的。
薛伯叹了一口气。
青瓷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虽说一般亡灵都不是邹芮芮的对手，但是难免会碰到一些难以应对之事。你且去吧，我这里一般无事，忙完你若得空，还可以来我这里讨个清闲。”
“当然，我可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来你这里清静清静，只是近来新上任的引渡人多有生疏之处，我还要多番教导，所以你我也是许久未见了。”
但是他却不肯。
“成了，你去吧，路上多加小心。”
荀望刚走片刻，薛伯就推开了流云斋的后门。
这每天接触着生人和亡灵的生活一过就是百年，她倒也是随性，想不起来就不去想。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总有一股莫名的思绪想要从她的头脑里蹦出来，但是每次都没有成功。
说是破春了，天气实则异常的寒冷，就像是隆冬时节的寒风凛冽，城中没有半点植物露出生机。
这倒春寒还真的是厉害。
青瓷刚感叹完，就看到出现在海棠树下，愁容满面的薛伯。
“薛伯您看过薛婶了？”
这每天接触着生人和亡灵的生活一过就是百年，她倒也是随性，想不起来就不去想。只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总有一股莫名的思绪想要从她的头脑里蹦出来，但是每次都没有成功。
薛伯无力地点了点头。
“何止是小神婆呀，正派手艺和歪门邪道她可是样样精通的。”
许是这傍晚的光线不足，青瓷怎么也看不清薛伯脸上的表情，从他的话中也是听不出悲喜的。
只是青瓷可以肯定的是，薛伯的时间不多了。亡灵是不能在这人世逗留太久的，纵使他们有很大的执念，也是不行的，呆的时间太久，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彼时与现世，都将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只待哪个道士闲来无事撞见他们，顺手消灭了便是。
她可不能看着薛伯了，沦落个这样的下场。
青瓷劝道：“既然已经看望过薛婶了，就早点去吧。”
“薛伯我觉得有时候您亲眼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样子，有时候它只是我们心里的恐惧最大化的幻想。”
薛伯自然是知道青瓷口中的“早点去吧”是什么意思，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是与旁人不同的，薛伯也是知道青瓷的好意的。
但是他却不肯。
青瓷不解，“薛伯，何必呢？您现在是亡灵，是不属于这里的，不论是现在亡灵的体质，还是灵魂能支撑的时间，可都不是乐观的……”
薛伯开口打断了青瓷的规劝，他叹道：“老朽这一生什么都不曾贪恋过，卖酒不图酒钱，只想让街坊邻居都尝尝自家酿制的粮食酒，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岂不快哉！只是我这心里始终是难以放下你薛婶的。”
“何止是小神婆呀，正派手艺和歪门邪道她可是样样精通的。”
青瓷走近了才看到薛伯眼中那难以掩盖的悲伤，或者可以说她看到过太多的人这样，原本应该是麻木到不会动摇的心，还是不由地跟着悲伤了起来。
“薛伯我不瞒您说，我已经不知道我自己有多少岁了，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前院将香料卖给多少客人，但是在这后院，我送往迎来的，都是执念深重的已故之人。”青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纤薄的朱唇轻启，呼出一口淡淡的雾气，人是比这四月早天的春光还要惊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