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如何分权
太尉府。
深夜。
杨服出丧后，杨措并没有在太尉府居住，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但是府里的下人们并没有被遣散，谁都知道杨措以后会来这里住，问题只在于是什么时候。
此时书房内又架起了炉子，小范围的烤肉聚会再次举行。
杨措照例端茶、吹茶、喝茶，三部曲完成，才开始说话：“二弟，聚恩城外那支队伍是什么情况？”
“燕军，八百来人，威胁不大。”杨控从杨琴手中接过肉串，满意地微笑点头，女儿这回没有将第一串肉拿给刘寻。
杨琴轻拍父亲肩膀一巴掌，羞笑，假意瞪眼。
杨措继续道：“刘寻，这么说李仁弄出今晚的事情，只是为了抓你？”
“是的。不过乙营那支顾氏队伍有假戏真做的意思，我听杨舒说，双方还真的差点儿就打了起来。”
“谁让你叫杨舒杀了他家三个子弟？自作自受！”杨控塞了一嘴肉，没好气道。对于杨琴为妾这个事情，虽然他明白不可避免，但是一看到刘寻就来气。
“是是是，二公子说得是。”刘寻赔笑道。
“过两天找借口再杀一个吧。”杨措语气随意，似乎觉得顾氏只是一只蚂蚁，不值得他注意，然后他又将话题拉回主题，道：“你怎么看李仁的要求？”
“其他的还好，但他要拿二皇子做人质，我认为陛下不会轻易答应。”
杨控瞪眼道：“怕什么？我和皇后在，不会让他儿子少一根汗毛！”
杨措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燕地是陛下起家之地，暗示意味太浓。就算二皇子现在不多想，长大后也会是太子的麻烦。”
“大公子，如果陛下不愿意让燕军带走二皇子的话，会不会要求我们吐出江东几个州？”
“这是很有可能的。江东可作燕军南下的立足点，要是他们能占据两三个州，那么就保有了对京城的影响力。”杨措点头，又摇头道：“我们不答应。”
“嗯。那么官职呢？比如给他们一个镇北大将军的职位，又允许他们开府之类。”
杨控道：“那我便不走。”
杨措点头道：“武职不行，文职还有得商量。”
“东宫太保，如何？”刘寻道。东宫太保是东宫最大的官员，历朝都设有，唯独宁国还没——前面两个皇帝没有太子，赵鸿倒是让赵楷当了太子，但是至今未给东宫开府之权。
“这是陛下的家事，咱们插不上手，而且过于敷衍。”杨措道。太子如今身体不好，能不能活到他的班底组好都难说，更别提跟赵鸿熬身体。
“大伯，刘寻不也是他们的家人么！”杨琴道。语气中有点儿调侃，也有点儿难受。
”不是这个问题。之前太子的位置稳当，你阿翁又在，这才能拿一个司农史来打发李氏。现如今你阿翁不在了，太子也摇摇欲坠，李氏哪还能只看东宫？李氏的目标在朝堂，他们要立即变现。”杨措有意跟杨琴解释，毕竟她以后就是刘寻的枕边人了，太蠢了可不行，会误导刘寻的决断的。
“我还没是他们家人呢，反正我现在只是你的家人。”刘寻笑对杨琴，然后转头面向杨措，“律院长呢？”
宁国的律法直接沿用前朝的框架，近些年只做了些修补，而且工作大部分由杨服指派刑部来完成，因此律院没几个真正办事的人，律院长的位置也一直空着。
律院长是一品官职，相当于最高院长官。从理论上来说，律院还可以组织自己的武装队伍，所以律院如果落在李氏手中，那么毫无疑问就会迅速完成蜕变，成为京城的重要力量。
杨措再摇头：“不行。权位太重，威胁太大。陛下不会同意，咱们也不能同意。”
刘寻皱眉思考一会儿后，道：“将相权一分为三呢？杨氏占其一，李氏占其一，南方士族占其一。”
“具体怎么说？”
“政令可以大致分为草拟、审议和执行三部分。比如王氏领南方士族草拟，李氏领外戚审议，杨氏领百官执行。”
“那就相当于将父亲的权力体系完全打散重组，过程损耗太多，时间也会拖很久。”
“我认为这些是值得的。大公子，你知道我对杨氏的感情。”刘寻把话说到一半，停下来看杨措。
杨措点头。
刘寻继续道：“我认为老师的存在是偶然，而不是常态。即便大公子你的能力不输老师，但是一人把持朝政的状态持续下去的话，于国不利，于杨氏也不利。那天陛下说，皇室与杨氏迟早要开打，不是这代打，就是下一代打。”
杨措再次点头。这不是难以想象的局面，而且甚至是双方共识。
杨控道：“怕他们不成？让他们放马过来！”
刘寻道：“这也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问题在于，即便咱们赢了，说句更叛逆的话，即便咱们夺了天下，但只要现下的制度不改，那么咱们也迟早会被其他人拉下马。”
杨措道：“刘寻你别理他，继续说。”
“嗯。而且陛下还说了一句话，只要世家存在，权力就一定会集中。我认为陛下说的原因不一定正确，但问题是显而易见的，便是权力过于集中。现在，大伙儿都同意分权，对吧？”
“嗯。”
“我觉得要从程序上来分。好比烤肉，一步一步来，少了哪一步都不行，这样就杜绝了一人说了算的情况，皇位就比较安全了。而咱们只要控住了执行，那么还是占优的。”
“如果陛下需要他一人说了算呢？”
“那么大伙儿就联合起来抵制他，那天说司农史账目的时候，大家已经试验过了嘛。”
“不行。”杨措立刻道，然后又补充：“别的皇帝或许可以，这个皇帝不行，他太强势。而且你这个说法是建立在大臣能联手的情况下，万一有叛徒呢？”
杨控也点头道：“别说叛徒了，士族与咱们可能还有一点点希望言和，但李氏那样的外戚，就绝不会跟咱们坐一条船。”
杨措道：“不过明日大朝会你可以先提出来，试试陛下跟大家的态度。”
“陛下取消了我参与朝会的资格啊。”
杨控瞪眼：“我带你去，他还能赶你不成？”